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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刺绣（第1页）

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细密的雨丝轻柔地飘落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水花。林晚秋静静地伫立在祠堂门口，怀中紧紧抱着绣绷，宛如守护着一件稀世珍宝。她那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绷架上那对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仿佛能感受到它们绽放时的娇羞与柔美。

清晨的雾气弥漫在四周，如轻纱般缭绕。远处不时传来绣娘们穿针引线的沙沙声，那声音细微而绵长，恰似春蚕贪婪地啃食着鲜嫩的桑叶，给这静谧的氛围增添了一丝生机。

“阿姊绣的比三哥还要好呢！”一个稚嫩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原来是年仅八岁的小妹不知何时凑到了跟前，好奇地盯着那幅精美的刺绣，辫梢上悬挂的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听到妹妹的话语，林晚秋顿时慌了神，急忙伸手去捂小妹的嘴巴，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由于太过慌张，她手中的绣绷失去了平衡，哐当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正厅内原本正在训斥兄长的父亲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紧接着，只听见楠木大门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父亲那威严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寒芒，迅扫过地上那方绣有并蒂莲的绣帕。当看到那对用掺了金线的孔雀羽精心绣制而成的莲花，在朦胧的晨光映照下流转着翡翠般迷人光泽的时候，父亲的脸色变得愈阴沉。

“谁准许你碰绣架的？”父亲的怒吼声骤然响起，冰冷刺骨，仿佛比屋檐角落处凝结的冰棱还要寒冷几分。母亲从回廊尽头疾步走来，裙裾扫过青砖上湿漉漉的苔痕，间的素银簪子晃出一道白练似的残影。

那天夜里，晚秋跪在绣房外的鹅卵石小径上，听着屋内绣针穿透缎面的脆响。月光把母亲的影子投在窗纸上，纤长的手指起落如蝶，正在连夜修改那幅被"玷污"了的绣品。她数着母亲换了二十七种针法，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终于看懂母亲在莲花芯里藏了道暗纹——那是林家传男不传女的盘金叠绣技法。

民国十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枫桥镇的雪粒子砸在乌篷船上，把运河冻成一条青灰色的缎带。晚秋蹲在灶间剥莲子，听着前厅茶碗磕在檀木桌上的脆响。三个绣坊掌柜围着父亲，山羊须上还沾着雪沫子："如今时局乱，少爷们都在上海念洋学堂，今年贡品的双面三异绣"

暖手炉在母亲的膝头上渐渐失去了温度，原本散出来的热气也逐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晚秋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母亲手中摩挲着的袖口磨白的滚边上。那滚边上，竟隐藏着一朵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精致梅花，这可是母亲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瞒着众人悄悄绣上去的呢。

此时，屋外的雪光透过格栅窗洒进屋内，恰好映照在母亲的鬓角处。那一抹灰白的颜色，宛如被雨水打湿的蚕丝一般，显得有些黯淡无光。而母亲脸上岁月留下的痕迹，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愈明显起来。

当枪炮声从遥远的北方传至江南这片宁静之地时，晚秋正独自一人待在阁楼里，仔细地整理着祖父留下来的珍贵绣谱。微弱的油灯灯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砖墙上，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摇曳变幻，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就如同一匹不安分的绸缎在空中舞动。

整个夜晚，那陈旧的木楼梯都在不停地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它所经历过的沧桑岁月。终于，在响了半宿之后，母亲抱着一个乌木匣子缓缓地出现在了门口。只见她的髻已经散乱了一半，但嘴角却噙着一抹二十年来从未见过的笑意。

“晚秋啊，告诉你个消息。你大哥他跟着同学们一起去了延安，说是要为国家和人民做些事情；还有你三哥，他如今在租界的医院里帮忙照料那些受伤的战士们呢。”母亲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一丝欣慰与自豪的光芒。母亲把匣子推过来时，晚秋闻到了沉水香混着杭白菊的味道。掀开红绸那刻，二十八根银针在月光下泛起涟漪，最底下压着本靛蓝封面的册子——扉页祖父的题跋墨迹淋漓："针无雌雄，线有乾坤。"

年秋，苏州商会举办的义卖会上，一幅《万里江山图》让满座缙绅失了声。二十四种色线的蚕丝在纱地上流动，洞庭烟波用了掺银线的打籽绣，太行山峦以盘金绣勾出嶙峋轮廓。当拍卖师掀开玻璃罩展示背面时，惊呼声掀翻了穹顶——背面竟是幅《百子千孙图》，嬉闹的孩童衣襟上，每个盘花扣都藏着微型楷书：天下太平。

留着西洋卷的女记者挤到最前排，镁光灯闪过处，人们看见绣品右下角绣着方朱文小印：林氏晚秋。而展厅角落，满头银霜的妇人正握着怀表出神，表盖内侧嵌着片泛黄的绣片，依稀能辨出半朵金线勾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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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卖会后，林晚秋的名声如同一道璀璨的闪电划破夜空，迅传遍大街小巷。众多人听闻她那巧夺天工的绣品和精湛绝伦的刺绣技艺后，纷纷慕名而来，渴望能够拥有一件出自她手的精美绣品，亦或是恳请她亲自传授这门令人叹为观止的手艺。一时间，林晚秋被来访者们围得水泄不通，每天都忙碌得如同陀螺一般，不停地旋转着。然而，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她的内心却感到无比充实与满足。

就在这样繁忙的日子里，一天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门前的小径上，一位身着长衫、气质儒雅温和的男子翩然而至。他面带微笑，轻声自我介绍说，此次前来乃是受好友之托，专程来领略林晚秋那举世无双的绣艺。林晚秋热情地将他迎进屋内，并小心翼翼地取出最近完成的一幅新作展示给他观赏。只见这幅绣品针脚细密，色彩鲜艳夺目，栩栩如生的图案仿佛要从绸缎上跃然而出。男子凝视着眼前的杰作，眼中满是惊叹之色，口中更是赞不绝口，对林晚秋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

自那日起，这位名叫苏然的男子便开始频繁造访林晚秋的住所。每一次见面，他们都会相谈甚欢，分享彼此对于生活、艺术以及世间万物的感悟与见解。渐渐地，两人之间的关系愈熟稔亲密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林晚秋惊讶地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对这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子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样情愫。而与此同时，苏然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份悄然滋长的情感，终于有一天，他鼓起勇气向林晚秋表白了自己的心迹，表示希望她能够成为自己相伴一生的伴侣。

面对苏然真挚热烈的爱意，林晚秋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一方面，她深知自己早已深深地爱上了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另一方面，她又忧心忡忡地担心一旦步入婚姻殿堂，琐碎的家务事将会占据大量时间和精力，导致自己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心爱的刺绣事业当中去。正当林晚秋左右为难之际，苏然看出了她的顾虑所在。于是，他紧紧握住林晚秋的双手，目光坚定地告诉她：“晚秋，请相信我，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的刺绣梦想，让你能够在这片属于你的天地里自由翱翔。”听到这番深情款款且充满诚意的话语，林晚秋那颗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最终，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欣然答应了苏然的求婚。从此，一段美好浪漫的爱情故事拉开帷幕……婚礼那日，林母将那本靛蓝封面的册子再次交给晚秋，并叮嘱她传承林家刺绣精髓。林晚秋望着苏然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开启了人生新的旅程。

婚后的生活甜蜜而温馨。苏然果然如他承诺的那般，不仅操持家中事务，还积极为林晚秋寻找更好的刺绣材料，联系各种刺绣展览活动。

然而，随着战争局势越紧张，丝绸生意受到极大冲击。苏然家的生意面临困境，资金周转不灵。林晚秋看着丈夫日渐憔悴，决定暂停刺绣工作，帮忙料理家族生意。

她利用自己的名声吸引投资，同时改进刺绣产品，推出一些适合战时需求的简约实用绣品。在夫妻二人共同努力下，生意逐渐好转。

不久后，林晚秋怀孕了。她一边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一边在苏然的陪伴下继续钻研刺绣。孩子出生后，林晚秋教女儿认识丝线颜色，就如同小时候母亲教导自己一样。她深知林家刺绣的传承就在这一针一线之中，而她也要带着家人的爱与支持，在这动荡的世间，将这份独特的艺术永远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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