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俘虏大概四十多岁,我仔细看了看,他长的非常结实,孔武有力,不过身上并没有异相。
在大雪山,这种没有异相的人,地位最低,一般都做一些跑腿送信探路之类的杂务。
“你要想活下去,就说实话,我没有时间跟你磨蹭。”
“要杀就杀!”俘虏对我很排斥,眼神中满是敌意。
大雪山的人,都在苦寒中生长,恶劣的气候让他们的性格比较暴躁,而且刚直,想要逼问他们什么信息,只靠威逼,可能会适得其反。
“你是一把硬骨头,好样的,现在就在荒山野岭里,杀了你,和杀一只蚂蚁一样,你死在这儿,一百年都不会有人知道。你死了容易,可你想过你死之后,你的父母妻儿,该怎么活?”
“和你没关系!”
“我听说,在大雪山那边,没有异相的人地位很低,成家都晚,看你的岁数,你的孩子最多也就是十几岁,是男孩?还是女孩?你一死了之,他们能养活自己吗?你们大雪山的人,都相信人死不灭,灵魂永在。如果这是真的,你死了之后,灵魂回归故土,看着年迈的父母,看着年幼的儿女在那片冰天雪地里苦苦挣扎?”
这个俘虏额头上的青筋凸显,只是不像刚才那样针锋相对,听到我的话之后,咬了咬牙,却没有还嘴。
“谁都想活着,但要看怎么活。老天给你这条命,不是让你一辈子卑躬屈膝,给人做牛做马当奴仆的。你是大雪山的人,以前有没有来过河滩?你一定知道河凫子七门,那你更知道河凫子七门的那句话,宁可站着死,不愿躺着生。和你一样的人,从大雪山逃出来的还有很多,不管在外面活的怎么样,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活着。留着自己的命,将来有机会,带着妻儿逃出大雪山,像个人那样的活下去。”
“你……”
“我只问你一件事,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只要答了,我可以放你走。你的同伴都以为你死了,你悄悄的离开,没人会注意到你,就按我说的,等风头过去,回大雪山,找机会把自己的妻儿接出来。”
“你想的太多了,你自己都知道,我们这种没有异相的人,在大雪山地位低,地位低的人,能知道什么?”
“我问你个人,铁山,你认识吧?”
“铁山?”俘虏楞了楞,可能没想到我会关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对,就是铁山,把他的身世来历告诉我,就没事了。”
这个俘虏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一些。从他的表情,我就能分辨出来,那个铁山的确不是什么紧要人物。
“我……我说了,真能放了我?”
“我说话算数,你只要说了,我一定放你走。”
“铁山,和我一样,跑腿的,他连名字都没有,因为生在铁山,所以大家都叫他铁山。”
在大雪山那里,有一座山,可以挖出铁矿石,所以那座山被称为铁山。
那些没有异相的人,平时都会被安排去做一些苦力活。那座产铁矿的山,距离大雪山主山比较远,常年都有百十人在那边劳作。
铁山的父母,都是在那里劳作的苦力。
可能是平时被压迫的太狠,或者是受了惩罚,侮辱,有些人积压太深,精神承受不了,就会出现错乱。这样的人一般都会送到铁矿那边,因为铁矿的劳作比较简单,傻子也能干。
那些在铁矿干活的人,几乎被遗忘了,除了一些看守,平时根本没人去那边。
铁山的出生,很让人感觉惊讶,他的父母是在铁矿的苦力,精神都有点问题,这种人没人管,一般都自生自灭。
可这两个神志不清的人,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一起,而且铁山的母亲还怀孕了。
铁山出生以后,他的命运本来应该注定了,在铁矿长大,以后在铁矿劳作。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大雪山。
铁山六七岁的时候,铁矿所在的那座山,出现了山崩,导致山体滑坡,几乎所有人都被埋了进去,只有铁山幸免于难。
当时也因为缺乏炼铁的燃料,大雪山的主事者正打算要放弃开采铁矿,这件事一出,正好顺势停止了这里的劳作。
出事之后,大雪山主山那边来了几个人,简单的查看了一下,随后,他们发现了大难不死的铁山。铁山当时只有六七岁,但看起来很机灵,和他的父母完全不一样。
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只是一念之差,把铁山给带了回去。
虽然被带了回去,但铁山的地位仍然很低,之后的那么多年,铁山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如果放到正常情况下,铁山依然免不了要当一辈子如同奴隶一样的人。但前几年陈三扫平大雪山,让大雪山损失惨重,再加上不断有人逃亡,等千眼他们试图东山再起的时候,人手就不太够用了。
就因为这样,铁山才有机会离开大雪山,和这个俘虏一样,在队伍里做杂务。
俘虏和铁山平时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对铁山也很了解。铁山就是个普通人,可能是长时间在那种环境里长大,所以铁山很勤快,也很有眼色。
除了这些,铁山可能就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很不起眼的一个人。
听完俘虏的话,我觉得铁山真是个寻常的人,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前半辈子碌碌无为,苟且偷生。
就算再有心机,再有城府的人,也不可能从六七岁开始装孙子,一直装到不惑之年。
铁山如此普通,他怎么可能是我宿命中的强敌?今天算他跑的快,否则,我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杀掉他。
我转头看了看严小顺,觉得他是不是推算错了。毕竟,古羌石盘虽然神奇,也不可能把每件事都推算的那么清楚,那么精准。
“算了,他既然走了,你不用找他,迟早有一天,他会找你的。”严小顺的精神越来越差劲,有气无力的看了看我,说道:“你答应放俘虏走,那就放他走吧。”
我解开了俘虏身上的绳子,俘虏好像有点不相信,会这么轻易的放了他。一直等我催促了两三次,他才将信将疑的离开了小洞。
铁山这件事,谁都预料不到以后会如何,只能暂且放在一旁。
等俘虏一走,严小顺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跟我讲了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到了后期,阿蛮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一次,阿蛮时隔三四个月才到了这儿,她的一条腿受了伤。
看到阿蛮的腿受伤,严小顺敏锐的感觉到,阿蛮可能命不久矣,因为全盛时期的阿蛮,是不可能受这种伤的。
而且,这一次阿蛮有些反常,第一次跟严小顺聊天。她告诉严小顺,自己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对她很好。
在严小顺的眼里,阿蛮永远都像是一个石头人,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就是这一瞬间,他才恍惚觉得,原来阿蛮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