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四百三十六章 真情（第1页）

我没想到，仲连城到了这个时候，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反倒点化起我来了。

他的话，让我猛然间没有听懂，我不知道什么叫战胜自己。

“人有心魔，就有业障，这世上，没有天生的圣人，也没有天生的恶人，你懂吗？”

仲连城看我一脸迷茫，跟着又补了一句，正是他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让我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人生来时，什么都不懂，性格，脾性，手段，都是在坠入尘世之后日积月累养成的。

人都说，一个人刚刚出生时，如一张白纸般纯净。其实不然，无论善念，恶念，都是与生俱来。

心魔在人出生的时候，已经种下了种子，会不会发芽，全要靠后天养成。

贪婪，堕落，犹豫，软弱，这都是心魔。当压制不住心魔的时候，人就会把恶念付诸行动。

正如仲连城所说，这世界上，其实没有天生的圣人，也没有天生的恶人。正所谓魔佛只在一念间，灭杀了心中的心魔，就是圣人，压不住心中的心魔，就是恶人。

我虽然心地善良，但遇事犹豫，优柔寡断，拿不起放不下，这就是自己最大的软肋。长处是自己的，短处同样是自己的，就因为有长有短，所以我才会常常矛盾，不知所措。

“这次点化，就这么一句话，或许要让你体味很久，当初对你的承诺，我已然做到。”仲连城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陡然拔高了一截，眼睛也跟着一睁，望着玉面虎：“小虎，我当年一心想学你的爷爷，成为第一高手，后来遇见陈三，我点化了他，最后被他破了我自己的心，我这一把岁数，早已经活够了，苟延残喘到现在，只是为了找七面佛，给那俩孩子报仇！”

我心里满满都是苦涩，正所谓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仲连城因为当年自己收养的孩子死在了七面佛手下，一心只想找七面佛报仇雪恨。

可是他并不知道，当初跟着我一起到他家去的那个孤独倔强的女孩儿，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七面佛。

“我老了，老了，仲连城老了……”仲连城的连心眉，又一次无形中抖动了一下，他的语气，也突然变的寂寞，变的萧索。

曾几何时，仲连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纵横河滩，叱咤风云。可如今，英雄迟暮，风光不再。他和这天底下所有的老人一样，正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尽头。

“我老不中用，只会变成束缚你的一根绳索，我交代你一件事，将来，杀了七面佛！不用再挂念我！”

这句话一说完，仲连城猛然用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旁边的人阻拦都来不及，一转眼的功夫，仲连城的嘴角溢出鲜血，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玉面虎没有说话，但眼眶一下子涌出了泪水，他的双脚，原本像是在甲板上生了根一样，稳如泰山，可现在，他却仿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摇摇欲坠。

我一把扶住了玉面虎，我不知道是他的脏腑受了伤，还是急怒攻心，我扶住他的时候，玉面虎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虎哥！”

这时候，洛月颜似乎也忍耐不住了，她丢下九黎的人，不顾一切的冲到河边，一头就扎入水中，几个起落，便游到了我们的船跟前。

洛月颜爬上了船，用已经被河水浸透的衣袖，擦掉玉面虎嘴角的血迹。

现在并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可有的人，这一辈子，只为了一个情字。

玉面虎看着洛月颜，慢慢抬起自己的手。他的手，伸到了洛月颜的脸庞前，似乎想摸一摸她的脸。

“我这个人，不会说话，我只会自己想，我想着靠自己出力气，慢慢攒一些钱，在县城里买房子，明媒正娶的把你娶回家，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看你入睡，看你醒来，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宁可自己少活十年。”玉面虎的喉结轻轻蠕动了一下，声音一下子变的无尽哀伤：“可那终究只是我的梦，一个梦而已……”

“虎哥，我也想，我也想……”洛月颜顿时哭出了声，她抓着玉面虎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虎哥……”

“你既然想，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玉面虎的声音，陡然一变，眼神如刀，直视着洛月颜：“我的兄弟，死在苗真手里时，你在不在场！你看不上我，嫁了别人，我都认！可你勾结九黎！杀我盐帮的兄弟，这笔账，都记在我心里！”

我在旁边，默然无语。洛月颜勾结苗真的事，我早已经知道了。但我也明白，洛月颜不是真的看上苗真这个人，她贴着苗真，也只是想利用对方。

我一直把玉面虎当朋友，这些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他说。

纸终究包不住火，玉面虎仍是知道了这些。

“虎哥。”洛月颜看到玉面的眼神变了，停止了抽泣，抬头望着玉面虎的眼睛：“如果我说，从头到尾，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信还是不信？”

“你要我用什么去信？用我兄弟的血，用我兄弟的命！？”

“也许，在你看来，我是个朝三暮四的脏女人，不要脸的女人，可我的心没脏。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除了你，没有人会那样对我。我不是一块石头，我的心，早已经被你焐热了。可是虎哥……虎哥……”洛月颜刚刚停止了哭泣，这时候却又忍不住，带着哭腔说道：“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的命，你知道吗？命是变不了的……”

“你……你走吧……”

“虎哥，你还是不信我的话，刚才我说的那些，有一句假话，就让老天现在劈了我！虎哥，我该做的，都做了，这一次，我在这陪你，活着，陪你一起活，死了，陪你一起死……”

“走！我说了！给我走！”

玉面虎猛然一用力，直接把洛月颜推下了船。

洛月颜呆呆的浮在水中，此时此刻的她，或许已经傻了，她只觉得，是玉面虎嫌弃了自己，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连看她一眼都不想看。

只有我知道，玉面虎的心里，仍旧满满的都是她。只是现在的情况紧急，洛月颜自己走了，还能捡一条命。

玉面虎这样的人，无论谁遇到他，都是一种运气。

洛月颜失魂落魄，慢慢的游回到了岸上，九黎的几个人围了上去，神情中颇有责备，但洛月颜视而不见，一个人默默的走向了远方。

“自古多情空余恨，值此关头，还能看到一场人间真情，我已经很知足了。”施一尘站在岸上，轻轻的鼓了鼓掌，可他的眼神里，都是杀机。他非常精明，就从刚才的情景便能看出，玉面虎绝对不会束手就擒，也绝对不会苟且偷生。

施一尘后退了两步，周围的人则迈进两步，做好了攻杀的准备。

我抬头看了看天，这时候离天亮，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大前沟河道人迹罕至，就算在这儿撑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虎哥……”

“不用多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拿我当朋友，叫我一声虎哥，我就不能辜负了这两个字。”玉面虎脸上的泪痕，嘴角的血迹，都已经被河风吹干了，他重新挺起胸膛，说道：“今天，天塌地陷，我跟你一起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