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布就这样走了,我也没有再留他,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昆布讲述的事情,无头无尾,阿蛮把他留在这里,去了什么地方,昆布并不知道。
看着昆布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阿蛮之前肯定在这片戈壁滞留过很长时间,就是遇见昆布之后,她用一个瓷人代替自己,而她本人,则去了别的地方。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契机,阿蛮才从戈壁脱身,辗转到了别的地方,又经过若干年,她到达了大河滩。
阿蛮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我的心和目光,好像缠绕成了一片,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了解阿蛮,但等一件一件关于阿蛮的事浮出水面之后,我才惊觉,阿蛮就好像一片雾,我完全没有看清楚。
黑海子彻底的消失了,那片曾经不断迁徙的流沙,将会慢慢的沉积,连同那条独木舟,外加无数的枯骨,最后都会变成这片戈壁的一部分。
“我只希望,后面不要再遇见这样的事了。”
方拐子把散落的东西收拾好,又规整了一下骆驼,招呼我赶紧上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感觉有一丝说不出的惆怅。
黑海子一过去,茫茫的戈壁滩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我们两个提心吊胆的走了很远,才算慢慢地放下了心。
“老方,你不要愁眉苦脸的,振作起来。”我看着方拐子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叼着烟愁眉不展,就在旁边说道:“现在不是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不要那么乐观,在这种地方,你要是很乐观,迟早会倒霉的。”
黑海子的事情,是过去了,但这也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根据流传在大戈壁附近的一些传说来看,如果进入戈壁,就遇见了黑海子,即便立刻退走,苦苦等待,等黑海子消失以后再继续前行,也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黑海子本身就是不祥之兆,只要碰到了黑海子,就不吉利。方拐子在这片戈壁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这些传闻,他听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希望是我想多了。”方拐子可能也不想一直影响我的情绪,弹了弹烟灰,说道:“如果一直出事,你还要加钱。”
我和方拐子并肩走了很远,他还教我怎么在骆驼背上睡觉,骆驼虽然走的慢,但是只要不遇见沙尘暴,就可以一直这样慢慢的走很长时间,要是学会在驼背上休息,确实可以节省点时间。
我嘴上虽然跟方拐子说的很轻松,可我的脑海里,始终都充斥着阿蛮的身影,很多事,现在找不到很确凿的答案,但就像是一根扯不断的丝,在心间不断的缠绕。
离开黑海子大概一天半之后,我感觉已经走出去了很远很远,刚想问问方拐子,按这样的速度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结果就开始起风。
戈壁上的风来的很突然,尤其是在苦寒的冬天,风一吹过来,就卷动着尘土和砂砾,远远的望过去,能看见一条巨大的土龙翻翻滚滚,像是涨潮一般的冲我们涌来。
我们带来的四头骆驼,都已经前腿伏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
这不算是什么真正的沙尘暴,不过也阻挠了我们的行程,在狂风快要席卷过来之前,方拐子说,戈壁上的风有时候能持续两三天,我听的脸都绿了。
风卷尘沙,吹的人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好在方拐子那张乌鸦嘴没应验,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刮了有四五个小时,就渐渐衰竭。
我们俩赶紧赶着骆驼,在渐渐落下的尘埃中朝前走,天色已经有点昏沉,方拐子看了看天色,又伸手探探风势,说这场风应该是彻底过去了。
风势果然很快就变小了,只是扬起了一片一片飞舞的灰尘,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风几乎彻底停了。
月光洒落,行走在月光下的时候,让我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时空错乱的感觉。
我是这个时代的人,可这片亘古不变的戈壁滩,却仍然是千百年前的样子。
就在我身披月光,催动着骆驼缓步向前时,从很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嚎叫。
那种嚎叫,和狼嚎差不多,叫声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接划破了夜空。
与此同时,我顺着这声尖刀般的嚎叫传来的方向望去,很快就看到了几点幽绿的光。
那是什么东西的眼睛,幽绿幽绿的,在远处缓缓地转来转去,但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我和方拐子。
“我没说错,遇见黑海子,不是好兆头。”方舟子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弹了弹灰,说道:“不过也别太担心,稳着点就行,这是沙狼。”
沙狼这东西,在进入戈壁之前,方拐子就和我说过。有这么一个说法,越是在苦寒贫瘠地区出没的狼,越是狡黠凶残。
戈壁的沙狼就是如此,沙狼的体型不算太大,但非常精悍,往往是七八只一群,外出狩猎,在这个万物萧瑟的季节,沙狼都饿的久了,很凶残,遇见猎物之后,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进行围杀。
不过,就像方拐子说的一样,不用太担心,沙狼毕竟是活生生的东西,只要自己的拳头够硬,就能把它们搞定。
这时候,远处那几只幽绿幽绿的眼睛,渐渐的分散开,开始朝这边迂回。
“小心一点就是了,沙狼很狡猾,它们捕猎的时候讲究配合和技巧,不管怎么试探,咱们先不要动。”方拐子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叼着烟卷说道:“等该出手的时候,我带着你,这次属于正常情况,我就不多收费了,但仅此一次,不能一直搞优惠。”
“嗯,我知道你的规矩,你买新房的时候会请我喝杯酒吗?”
我和方拐子说话之间,几只沙狼已经从几个方向靠近。沙狼捕猎,讲究技巧,但那种技巧也仅仅是对于智商低下的猎物而言,在我看来,沙狼的迂回,试探,攻击,都是小儿科,很容易可以分辨出来。
几只沙狼把我和方拐子围住了,龇牙咧嘴的前扑后跳,左右闪躲,用一种很蹩脚的方式,在试探我们俩的举动。我坐着没动,方拐子还是叼着烟,慢慢的扫视着几只跃跃欲试的沙狼。
这几只沙狼已经是皮包骨头了,饿的两眼发绿,越是这样瘦干巴劲的沙狼,越是悍不畏死,哪怕跟猎物同归于尽,也不可能放过猎物。
我们俩等了几分钟,因为俩人都太镇定了,沙狼试探无果,显然失去了耐性,为首的头狼发出一阵类似狗一样呜呜的声音,这就意味着狼群即将进攻。
我和方拐子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也不敢太大意,在这种地方受伤的话,是个麻烦事。
就在我严阵以待的时候,几只跃跃欲试的沙狼突然开始后退,它们的眼睛睁的很大,尾巴直接就夹到了两条后腿中间,在不断的后退。
沙狼就算再狡猾,也不可能和人一样,把自己的表情和动作都掩饰起来,一看到几只沙狼的样子,我就感觉到,它们可能是害怕了。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异之处,能让几只沙狼害怕,它们如果害怕,根本就不敢过来围攻。
想到这儿,我的眼皮子顿时一跳,我意识到,让沙狼害怕的,并不是我和方拐子,而是……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