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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泪流（第1页）

老蔫巴这话说的一点没错，陈三的性格，我很清楚，这一次苗真暗算了苗不异，陈三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们三个人带着两具尸体，实在没法子了，就在附近的村子里买了一辆毛驴车，拉着就朝小盘河跑。

天气正热，我唯恐尸体会发臭，一路马不停蹄，等赶到小盘河的时候，正好是白天，人多眼杂，我也不敢直接赶着车进村，就让老蔫巴先进村找找陈三，把他给带出来。

老蔫巴一溜烟似的进了村子，过了没多久，陈三就带着陈凡，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陈三应该听老蔫巴说了，到了跟前的时候，脸色沉沉的。我们把毛驴车停在隐蔽处，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草席。

苗不异是中五毒刀而死的，身子已经微微发黑，顶叔死的也很惨，脖子上有一道扎眼的伤口。

我看见陈三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想要说什么，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的眼眶湿润了，岳父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父亲，但是，苗不异把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交给陈三，这份恩情，陈三铭记在心。

他的眼睛里，氤氲着泪水，泪滴始终没有滑落下来。我在旁边看的有点难受，陈三并不是不难过，他的泪水流不下来，只是因为前半生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该流的泪，已经流尽了。

“老三，事到如今，你……你就算再难受，也没啥用，人死不能复生。”老蔫巴在旁边可怜巴巴的说道：“俺知道你的脾气，有事了，就想一个人憋在心里头，老三，节哀……”

陈三拍了拍老蔫巴的肩膀，又点了点头。

我把事情具体的经过，跟陈三详细的讲述了一遍。陈三平时很少会抽烟，这时候可能心情低落，找唐僧要了一支烟。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流逝，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把苗不异和顶叔的尸体先弄到陈三的老宅里。

陈三去里屋翻找了一会儿，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块金灿灿的木头。

那是非常罕见的木头，金黄金黄的，木纹像是一朵一朵的莲花。

我没有见过这种木头，不过，按照这块木头的外貌，再联想以前听过的传闻，我就分辨出来，这就是和乌苏木齐名的莲花神木。

从古到今，几千年的历史，莲花神木就那么一株，早已经不知所踪，陈三这里竟然存着一块如此少有的旷古奇珍。

陈三把这块莲花神木，放在了苗不异和顶叔中间，莲花神木珍贵，不仅仅是稀少，更因为这种木头有极强的防腐作用，一块木头放上去，苗不异的尸体至少几年都不会出现任何腐败。

“小凡。”陈三叫过一直默默无语的陈凡，低声说道：“你外公最疼你，你给他磕个头吧。”

陈凡跪下来，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等他再站起身的时候，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抬头对陈三说道：“爸，你如果是个普通人，是不是我太爷爷不会那样死，我妈不会那样死，外公也不会那样死。”

陈凡虽然年龄小，可他的心灵，已经笼罩过一层因母亲过世而产生的阴影，他和陈三之间的芥蒂，不是三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陈凡此时的话，像是询问，又像是质问，陈三默然无语，他或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凡。

陈凡转过身，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屋里。陈三转头，看着苗不异的尸体，还有那块金灿灿的莲花木，深深吸了口气。

“这块莲花木，本来是给我爷爷准备的，等他百年之后，随他一起下葬。”陈三起身在屋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两瓶酒，对我们说道：“喝一点酒，老蔫巴，我有几句话，你帮忙给带回金大少他们那边去。”

“哎，你说，跑腿俺最在行，保证给你带到。”

酒是烈酒，入喉似火，陈三却像是喝水一样，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他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我们听。

“苗真必然要回九黎一趟，我也要给岳父扶灵，去九黎。”

我明白陈三的意思，苗真暗杀苗不异，不仅仅是要甩脱苗不异的束缚，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整合九黎的力量。苗不异如果死了，苗真不回去，群龙无首，时间一久，必然生变。苗真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先回九黎，等真正成为九黎新的统领者，才会再来大河滩。

陈三给苗不异扶灵，是应该做的事，九黎那边世世代代没有火葬的习惯，他们认为，人死之后，尸体如果被烧掉，那么灵魂就找不到来世的去处。

陈三不但要给苗不异扶灵，更是要趁苗真回到九黎的时候，给苗不异报仇。

这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情，都想劝他，可又不知道怎么劝。

“老蔫巴，你回去跟金大少，还有长门，弥勒他们说，我有点事情，要外出一趟，小凡先拜托他们照看照看。”陈三一抬头，把剩下的一小半酒也喝了下去：“不要说我去干什么了，也不要说……不要说我岳父的事……”

“老三啊……不是俺站着说话不腰疼，苗老弟不在了，俺也挺不是滋味，一个女婿半个儿，你要给苗老弟扶灵，给他……给他报仇，这都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俺还是想说一句，你势单力薄的去了九黎，能行吗？你儿子还小……你真要是有个……有个三长两短……孩子谁来照顾？你想过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陈三又打开了一瓶酒，慢慢拿起来，这一瞬间，他仿佛回想到了很多往事：“老蔫巴，我和苗玉的情，你比谁都清楚，当年，我岳父一万个不情愿，最后还是拗不过苗玉，让她留在了我身边，岳父被苗真暗算，我要是不管，等我死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苗玉？”

“是啊……是这个理儿，俺……俺不劝你了。”老蔫巴也跟着拿起一瓶酒，打开了和陈三一碰：“老三，你一向是这样的人，心里想做什么，千里万里，也都要去，俺不劝你，就跟你说，路上小心，无论如何，保住自己的命，早点回来，你要是不回来，俺就……俺就呆在大河滩不走了……”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嗯呢！老三，俺这辈子就相信你，这一次，你说话可得算数，咋样走的，就咋样好好回来！”

一场酒喝到半夜，陈三和老蔫巴都没少喝，等酒喝完，唐僧赶紧招呼老蔫巴休息，陈三一个人默默出了门。

我害怕他喝了酒，又出什么事情，就悄悄跟了过去。

陈三顺着出村的小路，一直走到了路口，他和我说过，当年，他还是一个懵懂少年时，就是从这条路，离开了小盘河村，走向了茫茫无际的大河滩。

我不想惊动他，只要他没什么事就行，所以，我就一直在后面看着他。

陈三在路口站了最少有半个小时，突然说道：“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我……”我一看他发现了我，就走了过去，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并不怕死，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陈三的肩膀，轻轻耸动了一下，他微微侧过脸时，我看见他眼中的泪水，终于无声的滑落下来：“一个人，如果没有死，即便他离你万里之遥，你也知道，他在想着你，挂念着你，可他如果真的死了，就永远也见不到他，我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