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娘看了她两眼,心道这话也在理,全部的粮食都换了钱,可钱能拿来吃吗?他们这样的小民,根还得扎在地里,凭粮食过活。她要不趁现在大家手里陈粮未出的当口囤一些,再过一阵子,就只能上粮铺买,那会儿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那行吧,五十文拿来,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送回去。”田大娘懒懒道。
她的态度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陈巧娘却因此松了口气。送腰中取出一早就准备好的五十文,递了出去。
田大娘细细数过两回,确认无误了,才摆摆手,让田大爷送人和粮食出门。
一路无话,一直到何家门口,田大爷将肩上粮食卸下,才叹道:“你这孩子,怎就这般死心眼呢。”
陈巧娘心知他是在为方才田大娘所说的话感到抱歉,这老两口也挺有意思,田大娘虽是女人,却将老实厚道的田大爷吃得死死的。在家中,事事都唯田大娘马首是瞻,听命行事。
方才田大娘的确让她很不舒服,可对这位雪中送炭的长者,陈巧娘始终心存感激,也很尊敬。
“大爷放心,最难过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也瞧见了,我家那口子近来都改好了,咱们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她忍不住透露一丝真相,为了宽慰他。并取出袖中放了多时的小钱袋,交予田大爷手中,压低了声音道:“你瞧,这是您上次偷偷借我的钱,咱们已经能还给您了。”
那钱袋子的样式,正是他上回给出去的。
田大爷于是想起了近来村里流传的另一些闲话。
听说何曾光改好了,前些日子秋收就陪着巧娘在地里干活,这些日子,也不再游手好闲,而是一直在山脚下那片荒地里开荒。
住何家身边的乡亲们也都说,再听不见他打老婆孩子的动静了。
“真的改好了?”
陈巧娘肯定地点点头。
“老天有眼呐。”田大爷笑了起来,虽然满是皱纹,却看着分外慈祥可亲。
陈巧娘只陪笑:“所以大爷你放心吧,日子会好起来的。”
“好好好,大爷放心,大爷放心。行了,你进去吧,我也回了。”
陈巧娘应了一声:“大爷慢走。”
这才浑身轻松地扛着两袋粮食进屋。
儿子的想法很不错,偷偷用一文两斤的价收粮,却告诉他爹是一文一斤,反正男人早出晚归的,也没机会和村里人交谈,钱又已经到了他们手里,只要扣下就完事了。
这些天,不算田大爷家,她去了大概八户人家,收了八百斤,和今晚的凑到一起,刚好是九百斤,付给那些人四百五十文,母子三人自己还能留下四百五十文,还了田大爷和娘家的帐,余下二百三十文左右。
男人只看到九百斤粮食,全都卖给了系统以后,又得了二两七钱,也就是两千七百文整。
何曾光一高兴,看了眼上回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儿子,大方地丢出来二百文,趾高气昂地对陈巧娘道:“家里挣了钱,别再哭丧着个脸。明天去镇上买刀肉,买两匹布,给家里人多做件衣服。”
陈巧娘高兴地接了过来。
何月茗偷偷翻了个白眼,两百文能干啥呀。
最多能买一匹白布,他可倒好,还买两匹。
但既然是懒惰的父亲难得拿出来的钱,他也懒得多说些什么。
不过经此一事,他也看出,父亲于算学一道上,十分糊涂。
先前他拿出本金时,何月茗就有所感受,因为父亲完全没有注意到,钱袋里少了三百文。
或许是劳作的日子多了,有些日子又只能挣一百而非两百,父亲又不识字,更谈不上记账的习惯,数字一多、时日一久,便只能每次都从头数算,只要数出来的还是整数,就算正确。
捏着手心里偷偷扣留的一百文,再看一眼浑然不觉的父亲,何月茗偷笑了一下。
他想,以后自己的束脩,和姐姐的嫁妆,还有娘亲喜欢的小东西,都有办法解决了。
算完账,一家人又商量,还要不要接着收粮。
何月茗自然是想继续的,这回挣的虽然多,可大头都在父亲手里,母亲留下的私房钱这么少,遇事还不一定能够。
但陈巧娘却讷讷道:“今日田大娘与我说了些话,原来咱们收粮的事,早就被传出去了,收了多少斤,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就想,要是咱们再大张旗鼓地收下去,会不会引来大家伙的猜忌?旁的也不怕,就怕暴露了大老爷。”
何月茗刚想说什么,桌下的衣袖却被姐姐重重一扯,他抬眼,只见姐姐一脸的不赞同。
他便只好住嘴,心下有些泄气。
家人都太胆小了,母亲如此,父亲估计也胆子大不到哪里去,毕竟他的所谓男子气概也只能在家中,在他们这些妇孺面前有了。
果不其然,只听老爹毫不犹豫道:“那就收手吧,挣了这些也够了。”
他欢快地数起钱来,袋子里共有六两四钱,其中,有两粒系统给的小碎银,分别是三两和二两,还有两千二百文钱。
何曾光默默地记在心里。
何月茗也是。
区别是前者其实第二天就会忘个干净,他却浑然不觉。
第二天,等何曾光照常出门,母子三人关好门窗,将这些日子挣到的钱撒在桌上,分工合作,数了起来。
本来就有二百三十文,加上昨晚男人给的,共四百三十文,陈巧娘当场决定,要给姐弟俩一人做件新衣裳,再去镇上买刀肉,平日里吃饭还能多些油水。
何月茗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姐姐,最后还是没有决定将偷偷拿了父亲钱的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