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雅听不下去,回头扬起手来,在男人手臂上锤了好几下。
“再说!再说!”她压低了声音,杏眼瞪得又大又圆:“再说今晚你睡书房!”
李清越就知道不能再逗下去了,连连告饶:“不说了不说了。”
说话间,正院也到了,早有丫鬟开了门,笑着迎他二人进去。
屋里暖和,安荣替文思雅摘了斗篷,却听小厮谷方道:“爷,小的去您屋里取件常服来,替您换上再吃饭罢?”
众人这才恍然,李清越一身风霜,还没梳洗更衣呢!文思雅更是懊悔,旁人没注意到就算了,竟然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茬。“你快去。”她吩咐道。
谷方手脚快,应了一声便跑出去了,李清越笑道:“官家本想在宫中替我设宴洗尘,按理说梳洗更衣也是那会儿的事,只是我着急回来拜见父亲母亲,推辞了,这才忘记。倒是在父亲母亲面前失礼了。”
王妃笑道:“这有什么的,都是一家人,你便是穿着这身衣服吃饭,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只怕你自个儿吃得不痛快。”
平北王更是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儿子的谎话:“着急回来见谁,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不要说那些假惺惺的话。”
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谁啊。
此话一出,玉妈妈先笑了起来,王妃也是一脸嗔怪地拍了不省心的丈夫一下,文思雅赶忙低下头去,假装与自己无关。
只有李清越老神在在道:“可不是,我还没见过我那双儿子呐。”
……
屋子里先是一静。
王妃率先回过神来,忙道:“快吩咐乳母们将两个孩子抱出来!瞧我,把他们都忘了!”
文思雅默默地将头又抬了起来,甚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男人,不料却正好对上一双满是促狭的眼眸。
这恶劣的性子!
文思雅不想理他了,干脆接过话茬:“是舒儿中午闹觉,不肯睡,连带着朔儿也没睡成,我心想着,横竖晚上世子爷回来,两个孩子定是要和父亲见上一见的,便也没让乳母去哄,一直闹到太阳下山前那会儿呢,眼下只怕睡得正香。”
像是为了验证她所说的,两个孩子被乳母抱过来时,都睡眼惺忪的,看着更加可爱了。
“朔儿,舒儿,醒醒,爹爹回来啦。”文思雅轻拍两个孩子的脸颊。
“让他们睡吧。”李清越阻止道,双眼紧紧盯着两个孩子不放。
他的……孩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情自内心深处升起,翻涌着。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触摸两个孩子肉嘟嘟的脸庞,却又踌躇地停在半空。
孩子们的肌肤一看就极为细腻,经得起他这双粗糙大手的触碰么?
“抱抱可以,让乳母教着你。”李泰然凉凉地开口:“碰就别碰了,就你那老粗手,没洗个热水澡,抹两遍香膏,别碰老子孙子!”
李清越漠然地看了这辈子不是在嫌弃他就是与他作对的老父亲一眼,到底是收回了手,也没如父亲所说,上手抱一抱。
都是大老粗,装什么体贴成熟!
他手上全是茧,身上还穿着铠甲呢!冰冷坚硬的,孩子被他抱着,能舒服?
谷方终于去而复返,手捧衣物,带着李清越转去正院的净房,洗漱更衣。
“把两位哥儿放榻上睡。”王妃吩咐。
一见到两个孙子,李泰然便忍不住想去逗弄,索性坐在榻边,一会儿摸摸这个的小脸,一会儿又牵牵那个的小手,怎么都稀罕不够。引得王妃不满道:“还好意思说清越,你瞧瞧你,哪还有个祖父的样子,就不能让孩子们好好睡上一觉?”
李泰然理直气壮:“睡得多了,晚上就闹人了,明儿个也没精神。”
文思雅对这戏码,一年来已经司空见惯,她噙着一抹笑意,领着安荣布好饭菜。
却不想,两个孩子竟真的清醒了过来,舒哥儿更是揉着眼睛嘟囔:“尿尿。”
李泰然一听,忙道:“舒哥儿真乖,祖父带你去!”
他俩一走,朔哥儿也醒了过来,与舒哥儿一摸一样地揉眼睛、嘟囔一样的话。
文思雅便吩咐乳母将其带去。
朔哥儿刚到,李泰然已经带着舒哥儿出来了,听到大孙子也是一样的需求,平北王觉着,自己不好厚此薄彼,便大手一挥,将精神抖擞的二孙子丢给乳母,自己又带着大孙子进了净房。
李清越很是无奈地看着父亲出去又进来,吩咐正准备去清洗溺器的谷方停下来,然后当着他的面,让他的另一个儿子又上演了一幕‘人有三急’。
“怎么不用尿布,他才一岁吧?”李清越也没了泡澡的兴致,起身长腿一迈便跨出了浴桶,嫌弃地让谷方走到一边,自己拿起帕子擦身。
李泰然白了他一眼:“这么冷的天,尿布湿了就得换,乳母万一发现得晚,湿漉漉的尿布贴着得多难受?我们朔儿舒儿聪明,才一岁大就会说话,还知道喊人把尿,你个当爹的就偷着乐吧!”
李清越安静地穿衣,不置可否。
“干得不错!”肩膀处被一大掌重重地压了压。
李清越转头,对上父亲平静的目光。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李清越却明白,这是来自父亲的肯定。
他轻哼一声:“那是。”似不屑一顾,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那群家伙至少会安分五年,五年内,咱们要是再强硬一些,把他们彻底打怕、打服,十年乃至二十年的太平也不是不可能。”平北王低声说。
“所以我还会出征!”李清越毫不犹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