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说完,就见轮椅上的人笑了。
那笑容的像是知道她为什么夸奖他,明明知道,还颇为受用。
朝华禁不住多看了这人一眼。
他一身淡绿锦衣坐在白梅树下,白梅瓣落在他肩上膝上,如积了层薄雪,将他本就清矍的身姿衬得更清瘦了些。
年纪大约二十出头,脸上蒙着眼纱,但他鼻梁高挺,下颔轮廓分明。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皮肤也比常人白皙些。
虽只能看清他下半张脸,但只这半张脸,已经生得极英俊。
这一眼又让朝华觉得可惜起来,相貌俊朗只是其次。有气度,脾气还好,坐在轮椅上目不能视物,实在叫人惋惜。
年轻男人先时不过了然浅笑,倏地笑意深浓起来,好像连朝华觉得他这般相貌是个瞎子瘸子很可惜的事,都被他窥知。
朝华自觉失礼,微侧过身面向石道,就见芸苓正在石道上引颈探望,显是石道那头有人来了。
她转身正视那个男人,向他大方道歉:“对不住。”
年轻男子用疏朗含笑的声音问她:“这次又是为什么赔不是?”
朝华肃正了脸色,双手叠在身前:“我在心中冒犯公子,实属不该。”
裴忌先还在笑,听到这句收敛了笑意,透过淡青色的眼纱,她站在梅树下的影子仿佛蒙着一层光,心目皆清。
“容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朝华微怔,他认识她。
这个念头一起,她立时明白为何林中没有碾印,刚要退后,又听那人徐声道:“是我该向你赔不是。”
朝华此时身形向后,手也已经抬了起来。
裴忌猜测她又要去鬓边小簪,差点又要笑出声来,对她道:“我母亲在余杭冒犯了容姑娘,今日听说容姑娘也在宴上,临时起意,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朝华想了片刻才大概想到这人是谁。
带着一半外族血统,又被昭阳公主扔在宫中二十多年的儿子。
“我姓裴,名忌。”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裴忌终于向她通报了姓名,“容姑娘莫怕,这事没人知道。”
傅东廷此时正在前院应酬誉王,容令姜则在前厅招待誉王妃,要不然他也没法脱身到梅林来。
朝华惊诧难抑,赶忙垂首行礼:“世子言重了。”
借着行礼又退后半步。
裴忌依旧笑得温文,他还是那句:“容姑娘别怕,我是诚心致歉的,让你一年轻姑娘受此屈辱,我再致歉也不算言重。”
他脾性这样好,简直不像是昭阳公主的儿子,倒让朝华一时间无话可说。
本来这辱已经受了,家人亦无法顶撞公主为她讨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