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年盯着她看。
米歇尔立刻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说漏了嘴,她懊恼地来回走了好几步,这才说道:“妈的,这事儿怎么又会……真他妈的见鬼!”
“我需要知道真相,米歇尔。”夏年说道。
米歇尔停下了脚步,她直直望向了夏年的眼睛,而后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她终于叹了口气。
“……小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内核很稳定的人。”米歇尔说道,“你太冷静了,总是能很好的处理外界的压力和自己的情绪……说实话,你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人了,很难想象你这么小的女孩儿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我真的很佩服你。”
夏年轻轻摇了摇头:“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无论如何,”米歇尔说道,“我都该尽到自己作为一个朋友的责任,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灯塔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背后的人的势力也远超我们的想象。如果继续查下去,哪怕是你,都可能会出大事。”
夏年沉默地看着她。
良久后,她说道:“你知道吗,米歇尔,我刚来第六区的时候,举目无亲,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
米歇尔愣了一下。
“如果没有唐恩医生,我现在恐怕依然是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每天风雨无阻在福利保障机构门口排队,和那些失去了自己肢体的可怜人们抢夺最后一瓶营养膏。”夏年平静地说道,“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放弃黛比——更何况,她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那和公司狗有什么区别?”
“……”米歇尔也沉默了。
“我不知道灯塔曾经对你做了什么,”夏年接着说道,“如果你真的如此憎恨他们,就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吧——至少,让我去试一试。”
米歇尔不再说话。在一声不吭地沉默半晌后,她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跟我走。”她阴沉着脸说道,“跟我上车,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不过你要搞清楚,这事儿一但上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夏年微笑着说道:“我从来不走回头路。”
夏年跟随米歇尔,来到了她的车上。
这次,夏年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后视镜上的猫猫头玩具,和玩具下面挂着的“一路平安“的木制牌子。
……每次看到这个东西,夏年都觉得有点违和。
在她的心目中,米歇尔可完全不是一个会喜欢猫猫头、还会喜欢如此复古装饰的人啊。
然而这次,米歇尔也和她一样,看着后视镜上的装饰物。
她的神色甚至有些迷茫和悲伤。
“……这个装饰,怎么了?”夏年先开口问道。
米歇尔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曾经有个弟弟。”
夏年怔了下。
曾经……?
“他以前还在的时候,在后视镜上面挂了这个东西。”米歇尔用手拨了拨一路平安的牌子,嘴角挂上了无奈的笑容,“以前我还嫌弃这玩意儿呢。”
“……我很遗憾,米歇尔。”夏年说道。
米歇尔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说道:“不用遗憾,他没有死。”
说完,她看向夏年,无奈地笑了笑:“……他只是变成,嗯,空壳了。”
夏年有些错愕地抬起眼睛,看向米歇尔。
“……空壳?”她重复道。
“嗯。”米歇尔说道,“我加入暴雨帮,也是为了能赚到更多钱,好好照顾他……抱歉,一直没和你提起这件事情过。”
夏年有些惊讶。
所谓空壳,就是在义体改造过程中不慎伤到了大脑,导致失去了思考能力的人。
这些人就像是古代那些被切除了脑前额叶的精神病人、或者说植物人们一样,甚至更加严重——他们会陷入几乎完全丧失理智和行动力的状态,只能够维持基本的生理症状,就连进食和排泄都需要外界的协助。
顾名思义,他们就像一个“空壳”。
只有在非常严重的脑部义体手术事故中,才可能会出现“空壳”。
而这种人,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治疗方式的,也几乎没有治愈的先例,绝大多数空壳最终都是以安乐死作为结局。
“……米歇尔。”夏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米歇尔。
米歇尔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安慰我,小年,这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也没有当初那么……愤怒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弟弟,是个挺勤奋的人。”米歇尔回忆道,“他二十岁就从临星城中央学院毕业了,随后他回到了第六区,想要进入公司工作。但……”
米歇尔闭上了眼睛,接着说道:“但公司不愿意雇佣他为研究人员,认为他的学位还不够高,他们给我弟弟提供的岗位,只有从事体力劳动的t工人。”
夏年叹了口气。
“弟弟无法接受这件事情。”米歇尔说道,“他对我说,他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努力了那么久,拼了半条命才从中央学院毕业,拿到了结业证书——他绝对不能去做一个工人,不然,他投入的所有成本就都白费了。”
夏年点了点头:“……我能理解。”
“可惜家里已经没有钱供他读硕士学位了。”米歇尔叹了口气,“你是个天才,可能不太能理解,对我们第六区的人来说,想考一个中央学院的硕士真的太难了,这需要很多教育资源的投入——设备、培训班、教材费用、学习场地租用费,这可都是钱。况且,我弟弟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他很担心自己考不上,又浪费家里的钱和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