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呼哧哧地喘着大气。
对,他之所以苟延残存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够有这么一天吗?
他现在还不能死。
现在还不能。
见他确实平静了,少女才松开手来。
可手下的黏腻却挽留了她一阵。
姜姜不敢去看自己的手。
她害怕自己看见什么。
少女把手背到身后去了。
白徵筠收到白芝韵提醒,用水湿了帕子,从背后递到姜姜手里去。
傅红雪沉默看着。
许久,老人才再次开口:“我年轻的时候,成名极早,虽说不喜浮名,生怕浮名遮了眼,却还是忍不住自喜。”
姜姜道:“受到夸耀而欢喜,本就是人之常情。”
老人苦笑:“是我着相了。是我错认为,自己心性还是不够坚韧,非要做一个不露声色的人。我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
24当年
秋风吹残窗,正三更,为谱当年悲凉事。
浓雾卷愁愁不动,皆因此事非世有。
一点星子,满室黑漆。
老人声,悔意重。
神佛不作声。
“我当年一心想让自己配得上声名,便立志要成为一个如何如何的人,给自己定下了一条又一条的规矩,让自己必须这样做不可。可是……”
——可是人又岂是傀儡?
——人本该驾驭规矩,而非被规矩所驾驭。
——守规矩,并不是做规矩的奴隶。
可是多少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规矩的奴隶,被规矩骑着、压着、赶着?
老人错在误把枷锁当成了自制。
“当年我立誓,此生必定屠尽天下奸恶之徒……”顿了顿,他靠在门边,话题忽然一转,回忆道,“那一年,我救了一个快要死的人,这个人说他是从沙城来的,被恶霸霸占了祖业。”
姜姜知道,老人这算是开始讲起二十年前的往事了,便不再作声,托腮细听。
“他当时看起来确实一身风尘仆仆又屡遭袭击的样子,我虽然心中有疑问,但到底还是热血占了前头。只等他伤势一好,便随着他来到了沙城。”
白徵筠道:“不知此人是如何蛊惑前辈前来沙城的?”
“他与我说,沙城有一个大马场的老板,看上了他的族人和族人的祖屋,打算夷平了,开一家寻欢作乐的场子。他们世代居住在那里,自然是不肯的。不料那老板面上说着好,背地里却暗下黑手,将他们满族都屠尽了。”
傅红雪紧了紧手中漆黑的刀。
他那漆黑的眼,转到了老人脸上。
白徵筠道:“此人居然敢撒下如此弥天大谎?”
老人凄苦一笑:“若他一开始就是骗我,我又怎会上这样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