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有点不忍心听下去了。
白徵筠还在继续道:“最后,错无影的夫人被打落悬崖,尸首不存,那时,她肚子里正怀着他们的孩子。而错无影感怀于自己造孽众多,当众把自己的一把金弓给毁了,而且还疯疯癫癫地说自己从今往后,只叫‘弯弓错’,世上再无‘错无影’。”
“今来客鬓改,知学弯弓错……(注1)”姜姜叹了一口气,“未到他人苦恨处,总觉他人强呻吟。”
傅红雪开口道:“你能去杀别人,别人也能来杀你,这道理岂不简单?”
傅红雪说得对,所以他们谁都不再说话。
哪怕他们认为,报仇只是从一个泥潭跃进了另一个泥潭,恨只会令人坠入更深渊,唯有爱和宽恕才能令人解脱。他们可以这样想,却不能这么样去劝那些已经跃进泥潭里的人。
又谁会愿意待在泥潭之中,一辈子被淤泥缠身?
不过说不得,走不得,更加弃不得。
深山浮云遮望眼,何来底气劝山人,来择新路出山去。
天边飘来一朵乌云。
杯酒失明月。
这座小院也静了下来。
11被找茬的雪儿
天光大亮。
耀阳映入窗牖。
浮尘上下翻滚,宛若海底小鱼。
姜姜翻了个身,把被子掀到一边,企图让微凉的秋风吹走她正抗争的睡神。
她手往外一搭,床边的花瓶就被扫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发出“砰”的一大声。
推门的是傅红雪。
映入傅红雪眼里的,是少女四肢大敞的睡姿和瘦长白皙的小腿。
傅红雪虽然不是风流浪荡子,可他也不算什么君子。
他一双眼没有挪开,上下打量着少女。
脖颈无伤,肚皮有起伏,呼吸绵长。
没死。
少女毫无所觉,努力地撑开了一只眼睛的一条缝。
她瞧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日光烈。
少女拉过被子,盖住了眼睛。
侧翻身,继续蒙头睡。
傅红雪这才移开了眼睛。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觉得少女太没有防备心了。
明明已看到了他,竟还能翻身睡去。
可,这与他何干呢?
姜姜又翻了一个身。
“咚”的一声。
少女摔到了床下,惊慌又懵懂地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揽着床头的小几。
那张圆润白皙的脸皱成了杭州小笼包。
傅红雪却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像极了毫无准备一口闷下苦丁茶的孩子。
有点可怜。
又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