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路庭指尖上传来的有独属于这个人的温度,有带茧指腹自然微糙的触感。
还有一丝淡淡的,受满屋热气与火锅辛香浸染,属于这间小屋的滚沸烟火气。
岑归被摸了片刻眼尾,轻轻一偏头。
他没有回应路庭又一次夸赞他的眼睛漂亮,只说:“你手上有火锅味。”
这话听起来像指责,又毫不带谴责意味,从岑归话音与神情都挑不出任何嫌弃。
他只像在平和的陈述一句事实。
而路庭像一条大狗一样凑到他身旁,鼻尖翁动得分明,带着刻意为之的夸张。
对方在他身上左嗅嗅右嗅嗅,接着笑眯眯说:“你身上也有。”
岑归因路庭摸索眼尾的动作短暂闭了闭眼,他色泽迥异于常人的虹膜被片刻的隐入薄薄眼皮之后,又在路庭指腹移开些许时重新打开,让距离它很近的人,就像直接撞进一片最深处隐约泛出幽蓝的灰色湖泊里。
路庭好像不知不觉就盯着岑归的眼睛又看了会儿,直到前执行官还被他拉着的手动了动。
岑归没完全挣开路庭的手,只是在对方掌心里曲起指节,用关节敲敲人手心。
“看够了吗?”岑归语气平淡地问。
单就听他说话的口吻和偏头注视人的神色,很难说他有没有被男朋友看得些许不自在。
——更准确点说,就是很难察觉他是否也会为过分直白且长久的注视而害羞。
岑归不再去计较谁身上火锅味更重的问题,这问题本身也没有计较意义。
呆在商店内的所有人,包括在旁边偷偷围观的白一森和舒藏,众人基本人均身带火锅味。
岑归只垂眼,又示意了下还煮着的锅里,他说:“粉丝已经下进去超过一刻钟,不是你说的,它们不能煮太久,怕煮糊了?”
路庭宛如一个一头栽倒湖水里,正准备沉浸式观湖赏湖,结果突然被火锅及投喂大业给惊醒的人。
他倏然回神,低头一看锅里,笃定道:“确实。”
男朋友的眼睛是很好看,赞美它们无可厚非。
但休息补给时间,及时填满男朋友空虚的胃也很重要。
摘下来的风镜被顺手放在了一旁,岑归很少在公开场合下以毫无遮掩的面貌示人,其他人便也极少看过他不戴风镜的样子。
“路师傅”显而易见是个技多不压身的“老师傅”,他溜门撬锁很擅长,在自热火锅里煮菜下粉也架势颇是那么一回事,仿佛除了开锁,还客串大厨。
在“路师傅”给岑大佬勤勤恳恳做花式汤粉时,舒藏和白一森的目光就情不自禁,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岑归这里飘。
“白哥。”舒藏拉着白一森说悄悄话,“你以前……见过岑大佬不戴风镜的样子吗?”
白一森又偷偷看一眼岑归,他摇摇头:“太少了,基本没见过。”
过了会,白一森似乎是认真仔细地想了想,又在自己记忆里搜寻过一轮。
“距离我和岑哥以前同一个游戏场也已经好久了。”他语气自然流露出几分思及往事的感慨,“我觉得前头那句可以去掉‘基本’,我估摸着我就是没见过,不然……”
一边说着“不然”,白一森视线就一边又往岑归那里投落过去。
岑归还在注视煮粉的路庭,他看他的姿态里有一种谢绝旁人参与的专注。
反而是路庭头也不抬,却好像比别人多长出一双四处探听跟岑归沾边信息的耳朵,他饶有兴致地问:“‘不然’什么?”
白一森知道这位的五感洞察力有多好,索性他和舒藏的“悄悄话”也不算太悄悄,他抬高声音答:“不然,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只对岑哥下半张脸印象那么深刻,估计记忆点要全在他的眼睛上了。”
有些话明明白白敞开来说,就不像遮遮掩掩欲语还休似的惹人误会。
路庭听完,煞有介事一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地道:“我也觉得他眼睛特别好看。”
“嘶。”舒藏就在旁边牙疼似的抽了口气,他捂着自己的腮帮,“白哥,你说为什么明明都是夸好看,你夸得就只会让我萌生出一种‘啊对对对’的赞同想法,可听路哥一夸,我就觉得牙酸呢?”
仓鼠同学当然没牙疼,他是故意的。
白一森配合默契,跟舒藏勾肩搭背,再语重心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因为你哥我对岑哥,纯纯粹粹队友情,清清白白仰望大佬,而至于咱们路哥,啧,他和岑哥的关系,就不那么纯洁清白了。”
两人搭相声似的一唱一和,舒藏适时地发出“哇”,“噢”的长音。
最后白一森一锤定音:“所以啊,他的夸奖,比较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少儿不宜。”
路庭的粉正好也调完了,他还亲自帮岑归测试了下辣度。
“你们俩是不是仗着我刚才没空,腾不出身?”怕粉一直泡在红油汤汁里越泡越辣,路庭还起身去捞了只新的干净小碗,将粉给岑归盛出来,他带着笑隔空“警告”队友,又姿态和话音都懒洋洋。
岑归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人一看就不是一副真正生气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