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想到,这就是神给他安排的终点吗?在这种阴暗肮脏的房间,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孤独地死掉?
真是意外地符合金龙一族的宿命。在龙岛,上代金龙死后,他继承了金龙一族全部的记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一直厌恶自己。
因为世界上只需要一条金龙,两条则会带来不幸。
他出生时原本该从上一辈那里继承神核,然后独自守着龙岛,度过漫长的岁月,再将它传给下一代,直到那个把它寄放在这里的神回来取走。
可母亲深爱着父亲,她不想它死,于是她逃跑了,望着刚出生就拥有璀璨金发的孩子,惊恐地尖叫不止。
她厌恶他,因为他是灾厄之源,是导致父母死掉的源头,身边的人不是背叛他,就是因他惨死,最后都会离他而去。
塞拉菲尔突然感觉好累,不觉地松开了手里的剑,倚靠着石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凡人终究战胜不了神明。
既然如此,比起被那群老鼠一样的恶魔吞食,不如被神器吸食来得干净。
可他垂首等了很久,原本步步紧逼的血刀却没了声息,耳边只剩下水珠断断续续滴落的不规律的嗒嗒声。
啪嗒,突兀的脚步声传来。
塞拉菲尔吃力地抬起头,一个人影正穿过黑暗的房间,朝他走过来,后面是暗红色的刀,安静笔挺地斜插在地上。
那人一边弓腰踩着碎步,一边还偷摸瞧他,莫名带着种鬼鬼祟祟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是趁机来杀他的恶魔。
“就算我快死了,”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杀你这种东西还不成问题。”
露兹立即不忿地腹诽起来,两次了,他骂她东西,可恶,她记住了。
然而看着白色的液体滑下雕塑般的面孔,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廓滴落,没入半敞的领口,锁骨若隐若现……不争气的嘴还是咕嘟地咽了下。
有点骨气啊,死嘴!
露兹谨慎地打量了会看起来已经半死不活的男龙,知道液体里的污染力之强,于是放心地继续走过去。
没想到她才一步迈到他跟前,突然清脆的剑声鸣响,寒光在黑暗中闪过,直冲脖子划来。
眼看那条细弱的脖子要断在剑下时,安静如鸡的血刀骤然闪现,挡下长剑。两者撞击引起的剧烈震颤,让剑一下子脱了他的手,甩飞到不远处。
刚才还暴虐嗜血的神器血刀在她的手中竟然意外地乖顺听话。
“刀吸了我,倒是便宜了你。”塞拉菲尔嘲讽地说,眼睛扫了眼女恶魔的面孔,微微一顿,“我见过你,你是那只斯拉托斯送来的礼物。”
“我不是什么礼物,”露兹说着提起刀,理直气壮地说,“至于它,它本来就是我的,因为我是魔神大人啊!”
塞拉菲尔愣了下,随即轻嗤一声。他当然不相信这种儿戏一样的鬼话,只觉得是对方见他快死了故意愚弄。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要杀就快点。“他眼帘掀起,射出刺一样冰冷的目光,如果还能动,大概她现在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可惜他现在不能动了。
露兹意识到这点后,笑容逐渐嚣张,暗红的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大放厥词,“狗东西,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倒是这张脸还能勉强入本神的眼,就做个暖床的东西吧。”
塞拉菲尔:……
银色的眸子猛地紧缩,他的胸膛起伏得更剧烈了,随即一股巨大的屈辱涌上心头。这只低贱的恶魔,竟然敢这么羞辱他!
就算在最落魄的时候,都没人或魔敢这么做!
露兹满意地望着银色瞳孔猛震,正要再骂句狗东西还他,然后就见对方深吸口气,眼睛一闭,身体顺着墙软倒了下去,莫名带着点眼不见为净的咬牙切齿感。
露兹收回刀,小心地拿脚尖踢踢,以防有诈。然而男人看起来是真的气晕过去了,怎么踢都没反应。
完了,玩脱了。
她倒抽口气,赶紧蹲下把他扶起来,抓住手吸出肆虐的力量。他的呼吸总算没有那么急促了,但仍然昏迷不醒。
露兹提心吊胆地戳戳他的脸,再捏捏鼻子,没反应,接着又咬着下唇探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她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去拿自己的耳钉。目光在对方身上溜达了一圈,锁定上衣口袋,伸出两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去。
没想到因为潮湿,口袋太贴身,再谨慎还是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腹肌柔软弹性的触感让只会嘴骚实战经验为零的露兹顿时像触电一样抖了下。
不过……貌似手感还不错的样子。
手指可耻地犹豫了下,目光触及被自己气昏过去的男人,内心难得地产生了点不好意思。人都这么惨了,自己还在这里尽想些有的没的,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天花板上的液体已经洒完,此时还剩一些残余的水珠发出断断续续的滴答声。
露兹和塞拉菲尔两人身上已经全都湿透,白色长裙贴在身上粘哒哒的。
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刚把塞拉菲尔的剑塞进耳钉里,大门口随即传来脚步声。
咔哒一声,门开了。
是猪头厨师,脚上和手上套着密不透风的皮革长靴和手套,一双猪眼谨慎地探头瞧了瞧,一眼望见无声无息靠在墙上的男人后,这才冲身后的手下厨师挥挥手。
“动作快点,侯爵们等着新鲜的龙肉呢。还有那把刀,小心点,别磕着了。”
房间里很暗,唯一的光线就是门外走廊上射进来的灯光,这让藏身在餐桌另一头的露兹更不容易被发现了。
她像猎人一样耐心等了会,确认除了这几个厨房里的熟魔外,没有其他魔过来,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