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一瞬间,她一句喂还没说出口,黄炎的声音先一步传来:“警察怎么说?”
他问的自然是前几日给她,由她交给警察的那份文件的事情。
宋思听见他平静语气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她抿了抿唇,缓缓说:“我……还没给。”
话音落下,那边陷入长久的停顿。
听着听筒里微弱的电流杂音,宋思听扭头,看了看住院部,眼见大门口,林冉走出来,站在门前,遥遥看着她。
同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宋思听边往外走,边解释道:“我没想好,这份文件有没有用……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有实质性证据,警察也不会定罪。”
“文件有没有用,要警察说了才算,”黄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有些生硬,他语速快了点,提醒她,“过了这几天,警察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们没理由,看不了李牧迁太久,但是你把文件送过去,他们就能再关他几天,然后去通过这份文件找关键性证据,去定他的罪。”
“我们做不了什么,小宋丫头,你把文件交上去,让案子重启,让警察去查李牧迁,去查周曼茹,去查林德飞,找证据,给老宋申冤。再拖下去,等到
李牧迁被放出来,他在一有机会,去销毁什么,真相就都没了。“他语气急切,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相比较之下,宋思听声音就轻了很多,弱了很多。
她说:“我……我就是有点不舍得。”
“不舍得什么?不舍得李牧迁?他骗了你那么多年,害了你爸,有什么不舍得的?”黄炎在电话那边大声叹气,“小宋丫头,不要被感情蒙蔽啊。”
宋思听闻言,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警局的地址,坐上车,这才重新回道:“我知道了。”
“但,我就是觉得,他不至于骗我,万一事情是我们查错……”
她话锋一转,奈何话还没说完,就被黄炎在电话那头打断:“有没有错,还要等证据找到后再由警察定夺。”
“但是,小宋丫头,再等等,你连这件事到底是不是错,你都无从得知。”
话已至此,黄炎说到这个份上,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宋思听垂眸,盯着自己垂在膝上的手背,静静收敛情绪-
雪下得越来越大。
雨刮器不停,一直扇着,扫车前窗的雪。
司机车子打着双闪停在路边,他不住地往车外张望,看窗外幽静的夜。
寻摸了一会,他偏偏视线,打开手机查了查时间——距离那位乘客下车已经二十一分钟了,还有九分钟到半个点,但是看她离开的方向,没有任何动静。
莫不是真出了什么意外?
司机思忖着,摸摸下巴,拿着手机下了车。
车门一开,外面冷冽寒风一裹,司机拢紧外套关上车门,呲牙咧嘴地原地跺跺脚,稍微活动积攒点热气。
呼吸出的空气凝在空中变成白霜,他又看看手机,还剩七分钟。
算着时间,他视线左转,目光远远,凝在前面漆**路的一点。
在外面,是比刚刚在车里视野开阔点,但不知道是路灯太暗还是真的没什么动静,他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一会,雪幕下的黑夜,除了安静就还是安静。
这地本来就偏,又是这个时间,本来就没多少人会过来,刚刚他在这等的时候,驶过一辆车子,他还觉得是稀罕事。
大年三十,暴雪天,郊区,荒芜人烟的废墟,消失了的女人……
司机一个激灵,打了个冷颤。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瘆的。
摇摇头让自己不要乱想,他算了下时间,还剩最后四分钟。
最后这点时间,希望她早点回来吧。
大过年的,本来打算早点收工的,这下也马上快到他收工的点,他还要赶回去吃年夜饭,她要是不回来,自己也肯定呆不久,马上就要往家赶了。
老婆之前已经打过电话来催了。
算了,去看看吧!
这样想着,赶着最后一分钟,司机一咬牙,沿着宋思听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她会去哪,横竖就是过去看两眼,看看到底有没有事,不过刚刚没听见什么动静,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碍。
虽然这样想着,但他的心非但没有放下,还被这周遭静悄悄的氛围整得心里发毛。
由此,清了清嗓子,轻声唤着。他也不知道那人叫啥,就叫了声喂。
四周无声,他的声音呼出,更显空旷。
心中惴惴不安,脚步也迟疑了许多,正想着是不是应该离开,却忽然看前方路的尽头,有个生锈的门头。
定睛一瞧,走到废弃的厂子来了。
得嘞,眼见没路,他正欲往回走,脚步一转,却猛然意识到不大对劲。
那厂子的门,是不是大开着……
这厂子他知道,宋拜山的厂,之前出了事,被查封了。按理说,被封的厂子门上应该有个封条什么的,锁得严严实实,哪能还开着。
心脏倏然快速跳了一下,咽咽唾沫,他定了定心神,脚尖挪回去,目光也透过大开的门缝,往里看去。
朦朦一片黑暗中,随着他走近,视线逐渐清晰,白雪地反着月光的一点点亮,安静裹着铁锈的大门,颓圮的围墙,再近点,墙内院中,见黑影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