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目光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你放不放?”
“陛下,小的……呃……”狱卒余光看到一道红芒闪过,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哪里是什么红芒,分明是他脖子飞溅出来的血液。
这里是天牢,天牢不缺刑具。
沈明烛随手从旁边抽出了一把刀,刀很锋利,轻易便划开了脖子。
未曾料到沈明烛下手这样果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秦铮都有些惊讶。
沈明烛提着刀,正要亲自动手将秦铮放下来,跪着的狱卒里有一个忽然动了动身子。
这狱卒动作迅速地膝行至死去的狱卒头领身边,从他腰间将钥匙取了下来,而后将被血溅到的钥匙在身上擦了擦,双手托着举过头顶,朗声道:“愿为陛下效力。”
沈明烛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你倒是机敏,叫什么名字?”
“小的崔循。”
“崔循,朕记住你了。”沈明烛道:“去把朕的将军放下来。”
虽然杀了狱卒头领,但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沈明烛,现在皇宫里也并不安全,还有一个韩如海在。
韩如海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沈明烛一时耐他不得,而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更何况韩如海这奴才当的好,背后还有一个狄戎当靠山,而狄戎深恨秦铮。
沈明烛还真不放心让韩如海再接触秦铮,看来不能立刻带秦铮回宫了。
他思量之时,崔循已经动作麻利地松开了锁链,将秦铮放到了地上。
他极有眼色,已经开始解秦铮手上的铁链了。
沈明烛没有犹豫太久,“崔循,朕把秦将军暂时交给你,今晚照顾好他,明天一早会有人来接你们。”
他平淡地扫视了一眼周围,那些跪在地上的狱卒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
沈明烛似笑非笑:“只这一晚,你应该没问题吧?或者,这其中有没有格外刺头,让你觉得麻烦的?”
他指尖在刀刃上敲了敲,金戈声沉闷,威胁的意味不言自明。
狱卒们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他们扭头看向崔循,目光恳求。
“小的没问题。”崔循再度俯首,郑重道:“谢陛下关怀,小的必不辱命。”
即使原本会有不服的人,在沈明烛这一句话过后,也会安分下来。
崔循知道这是他前半生以来最大的一场机遇,当然也很危险,意味着他完全与陛下绑定到了一起,意味着得罪了韩如海。
但富贵险中求,他一个小小狱卒,从前甚至没有资格闯入这样的漩涡中,如今命运在此给了他一个拐点,他又怎么能畏惧不前?
更何况,这样杀伐果断的沈明烛,会是受制于宦官的傀儡皇帝吗?
崔循不信。
沈明烛“嗯”了一声,他再度看了秦铮一眼,“给他请个大夫,看看他的耳朵还能不能治。”
沈明烛叹了口气。
他只知剧情里秦铮会死在今晚,却不知道在他死之前还遭遇了什么样的伤害,但愿他这次来得还算早。
“至于诊金……”
小皇帝原本已经睡下,外裳都脱了,导致他现在身上连个值钱的可以作为抵押的东西都没有。
沈明烛顿了顿,“朕先欠着,来日补给你。”
“不敢,小的尚还有些余钱。”崔循恭谨地回。
其实没关系,躺在地上死去的那个狱卒头领有钱,有些是他们孝敬的,有些是囚犯的家人为求照顾塞的。
还有的是些脏钱,比如韩如海这种与囚犯有仇的。
但是这些事情,就不必让沈明烛知道了。
为皇帝花钱理所应当,崔循当然不会真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然后改日让沈明烛还钱。
可他没想到,后来某一天,沈明烛会旧事重提,然后千倍、万倍地还给了他。
秦铮转了转手腕,被吊了太久,手臂都有些酸软脱力。
他心头积攒了一筐疑惑,却苦于那句他“听不见”的谎,难以开口相问。
真是不明白,沈明烛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忽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难道韩如海终于不装了,沈明烛在他那儿受了挫,这才想起他们的好?
秦铮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苦笑一声。
可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些太晚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好的局面已经尽被浪费,重来一次,他没把握再一次带着军队在黄河边竖起旗帜。
……罢了,罢了。
倘若陛下迷途知返,他不过再拼一次命而已。
总好过陛下从始至终都被蒙蔽,他永远困在这座牢里不见天日,不知国事,不知前线战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