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人烟稀少,土墙茅舍间难得见到青壮年的身影——大多跟着过往商队去了数百里外最繁华的白虎城,或是更西边的玉罗城谋生。
留在村里的,只有些拄着拐杖数日头的老人,和几个总在村口老槐树下玩石子游戏的孩童。
村里人都记得,约莫几十年前,河边总蹲着个摆弄木块的瘦小男孩。
那是木匠吴老四的独子。
吴老四本名无人记得,只因在家中行四,村里人都这么唤他。
这木匠带着媳妇去白虎城讨生活时,把儿子托给了堂叔照看。
后来听说被征了兵,派往北方边境,再没回来。
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
那孩子生得瘦小,却从不肯跟其他孩童玩耍。
村东头的老柳树下,总能看到他蹲在河滩上,用捡来的碎木料拼拼凑凑。
十岁那年春天,他用废料做出了个会自己划水的小木船。
当那船顺着溪流"咯吱咯吱"地摆动木桨时,惊动了半个村子的人来看热闹。
"了不得啊。"村长拄着枣木拐杖,望着溪水中渐行渐远的小船直咂嘴,"这娃娃手巧得很,可惜生错了地方。"
他摸着花白胡子叹息,"要是有人带他去白虎城,保不准能进机关坊当个学徒哩。"
溪水潺潺,载着那艘神奇的小船转过山脚,消失在芦苇丛中。
男孩蹲在岸边,沾满木屑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睛里映着粼粼波光。
那时节战火连天,大城里的人都在东躲西藏,商队早已断了往来。
这偏僻的青林村倒像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歪歪斜斜的篱笆墙外,连马蹄声都许久未闻了。
谁曾想,就在那瘦弱男孩做出小木船的半个月后,村里来了个怪人。
那人身形异常高大,头顶轮廓说不出的古怪,像扣了个倒扣的葫芦。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河边,盯着摆弄木块的男孩看了整整一个下午。
男孩全神贯注地削着榫头,小刀在木料上游走。
夕阳西斜时,他终于不用一根钉子就拼出了会转动的木轮。
齿轮咬合的"咔嗒"声让他眼睛一亮,脏兮兮的小脸上绽开笑容。
可这笑容突然僵住了——他回头时,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那怪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三步之外,青白的面皮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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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抱起木料就要跑,粗布鞋却在河滩石子上打了个滑。
"你想学真正的机关术吗?"
沙哑的声音让男孩浑身一颤,怀里的木块"啪嗒"掉在地上。
他战战兢兢回头,却见那人抬起右手,"咔"地一声竟把左臂整个卸了下来。
木屑纷扬中,那截断臂的横截面露出精密的齿轮与机簧,在夕阳下泛着黄铜色的冷光。
男孩一屁股坐进浅滩,冰凉的溪水浸透了裤腿。
他张着嘴,却不出半点声音。
那截断臂悬在暮色中,铜制关节泛着冰冷的光泽。
怪人将胳膊又往前递了递,齿轮出细微的"咔嗒"声。
男孩哆嗦着伸出手,在触及黄铜表面的瞬间又缩了缩。
最终好奇心战胜恐惧,他抱住了那截断臂。
借着夕阳余晖,他看见臂骨内密密麻麻排布着条与齿轮,细如丝的铜线缠绕在玉质轴承上——这构造比他见过最复杂的织布机还要精妙百倍。
"这这是怎么"他手指悬在齿轮上方,不敢真的碰触。
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那怪人蹲在他面前,青白的面容近在咫尺。
男孩这才看清他的样貌:皮肤像刷了层白蜡,眼珠黑得没有半点反光,嘴角的弧度总觉得死板的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明明与人无异,却让男孩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你你不是人!"男孩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