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巴脸色微变,顿珠急忙道:“格桑百长,督主有自己的打算,百长请谨慎言行!”
格桑亦有些激动:“可是白狼被血雉压了这么久,那么多兄弟死在他的手底,不就等着报仇雪耻这一日吗?既然选择与铁鹰联手,堆古如今就在脚底下,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不愿意与堆古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丹巴手掌一拍案板,气得两眼一瞪:“小兔崽子,你放肆!”
顿珠解释道:“百长不懂督主用意,让加央与堆古先打,能减少白狼部落的牺牲,如果加央有意称王,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反打他们,极大削减两方的势力,督主才能在这场纷争中顺利继位为王。”
格桑想了想,拧紧了眉头,而后正视丹巴。
格桑:“舅舅,我清楚了你的用意,我知道中原有个战术,叫“坐享渔翁之利”。可是白狼既与铁鹰有约在前,有了联盟之情,他们已为我们在普鲁境内牵制住了堆古的势力,而在他们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却背弃了誓言,等着捡他们血战之后的便宜。”
“这将坐实了我们言而无信的口实,普鲁千千万万的子民将如何看待我们?更何况,普鲁虽一直内斗不断,白狼部落就是因为仁善才一直得到子民的信赖,舅舅所推崇的众部落安定和平,难道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如今大战在即,不管是来自铁鹰还是白狼,最终死在家门口的年轻战士们,身上都流着普鲁人滚烫的鲜血啊!”
他虽年少气盛,但少有这样冲撞过丹巴督主,丹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站起身怒冲冲朝前一指,话还未出口,格桑看他一眼,已经转身飞快跑走了。
丹巴气血上涌,两眼一黑,顿觉天旋地转,他又一屁股摔坐回椅上,真好似一语成谶,染了病似的。
他忙怒喊道:“快派人去追他——!”
格桑一路急跑,眼前堆古大军围城,城兵誓死不开城门,架起火炮,在城楼严阵以待。
格桑小跑到楼上,没有人问询,也没有阻拦他,众人皆是一脸凝重,眼中浑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格桑俯视着,楼下堆古的前锋已驾盾,盾牌兵后紧随弓弩手,纷纷举起弓来,瞄准了城楼。
格桑看得眼眶一热,恨不得扑上前与其厮杀。
身后轻飘飘传过一句话来:“怕吗?”
格桑冲动不已,不假思索回道:“怕什么,与他们打!”
身后来人低沉笑了一声,格桑正要回头,被他一手把住了腰,另一手持弓弩,交到他手里。
男人握着他的手,引导他拉弓,对准敌方主将,堆古。
“砰——”一记雄浑的鼓声随之擂起,正午的日头灿烈,金光照耀下来,格桑心头狂跳,目眩神迷,两方人马虎视眈眈,视野一齐聚到他身上来。
男人说道:“照着我的话,一字字念。”
格桑耳边一烫,他无法回头,身后男人操控着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着不可抗拒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血雉王堆古,在潍城攻城一战中,指挥不利,折损兵力两万,上霖江一战堆古再度失策,遣一万兵力殊死拼搏,悉数折于上霖江中。”
“堆古为将不仁,为王不义,前国主多吉实遭其残害而死,赵姬留有手信,留下真正圣诏,国主另有其人。”
格桑下意识照着他的意思,声嘶力竭,向城楼下呐喊。
他在众目睽睽中宣读着赵姬的信,堆古的罪状,男人揭露的每个真相都令他心潮澎湃难言。
格桑迷失了,又仿佛寻到了真正方向,他彻底臣服于加央的力量,并执行了加央的意志。
又一声鼓声擂起,城下堆古大喊进攻,但场上没有一人动作。
他们在等格桑的下文。
格桑怒喝道:“为将者,临阵逃脱,才不配位!为王者,谋权篡位,草芥人命!”
“堆古,当杀!”
他一语话落,加央在他耳边传达完所有的话,格桑大气都不敢喘,紧接道:“堆古莽撞行事,害三万余普鲁战士惨死异乡,魂魄不能归于故里,受苦的将士们啊,你们投奔了错误的首领,让你们如今仍止步于故乡门前一步!”
“放下刀械,另投明主,我将打开城门,迎接你们回家!”
加央在他身后,猝不及防地,突然握紧他的手,血红的扳指抵上嗡然鸣动的弓弦,格桑随他拉开这惊心动魄的一箭。
弓张,弦动,一箭发出,锐不可当。
锐箭挟金晖,挟风声,挟一击必杀的决心和气势,穿过重重人海和防御,正中堆古眉心。
堆古滚落下马。
城楼下人群哗然,众人惴惴不安,蠢蠢欲动,局势一夕即变。
第三道鼓声响起,格桑脸上已然热泪盈眶,他喊哑了嗓子,喉中涌出腥甜血来。
“堆古,已死!”
“堆古,已死——!”
他重又喊道:“将士们,放下手中武器,随我回家啊!”
骚动的场上突然安静下来,围城大军鸦雀无声,加央手底的一众黑甲死卫皆握紧手中盾牌和长矛,准备迎接一场浴血厮杀的战斗。
“当啷——”
随着第一声刀械落地的声音响起,第二声,第三声,接二连三,此起彼伏,一时间缴械之声轰然鸣动,震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