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卢禅院的古槐在暮春细雨中沙沙作响,曾文焕用湘妃竹扇骨敲着掌心,青缎官靴踏过满地槐花。
这位新科进士刚在鹿鸣宴上饮过琼林酒,此刻面颊还浮着薄红。
"
诸位请看这签文——"
算命先生将黄纸抖得簌簌响,鼠须在香火明灭间翘成八字,"
曾老爷这签运走得,怕是文曲星君都要让道呢!
"
同行的张举人凑近细看,忽然拍掌大笑:"
了不得!
这签诗头两句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可不正应了曾兄殿试时那篇《河清海晏策》?"
"
先生且说实在的。
"
曾文焕哗啦收起折扇,扇坠羊脂玉牌撞在紫檀木框上叮当作响,"
我这命数里,可有蟒袍玉带的造化?"
算命先生眼珠一转,突然扑通跪地:"
二十载太平宰相!
小老儿今日得见真龙,实乃三生。。。"
话未说完,几个年轻官员已笑作一团。
曾文焕忙用扇子虚扶,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
急雨忽至,众人喧闹着挤进西厢僧舍。
青灯下盘坐着个胡僧,高鼻深目似石窟里的罗汉雕像。
张举人刚要作揖,却见那老僧连眼皮都不抬,只顾拨弄手中菩提子。
"
好个没礼数的野和尚!
"
王姓同科甩着淋湿的官袍下摆,"
待曾相爷。。。"
话头被曾文焕的折扇及时截住,却见当事人已斜倚在罗汉榻上,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
诸位且听——"
曾文焕忽然支起身子,扳着手指如点卯,"
张贤弟去两广当巡抚,我家三表舅补个福州参将,便是门口牵马的老黄。。。"
他故意顿了顿,等满屋哄笑涌起才接道:"
当个九门提督可还使得?"
惊雷乍响,檐角铁马叮咚乱撞。
曾文焕在众人笑闹声中昏沉睡去,朦胧间听得黄铜门环叩响。
两名绯衣太监踏雨而来,手中黄绫圣旨惊得槐花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