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啊!
流寇来了!”
随着城楼更夫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寂静的青石板路瞬间炸开了锅,仿若平静湖面被巨石砸中,泛起惊涛骇浪。
赵老六家的豆腐摊首当其冲,被慌乱的人群撞翻在地,那一块块雪白的豆腐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赵老六满脸悲戚,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暗自叫苦。
李寡妇抱着鸡笼,慌慌张张地往巷子里钻,两只芦花鸡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拼命地往天上蹿,鸡毛乱飞,叫声不断。
某甲正蹲在茶摊前,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吃得酣畅淋漓。
听闻这惊恐的呼喊,他下意识地抄起碗就要跑,谁料慌乱之中,面汤溅到了衣襟上,滚烫的感觉瞬间袭来,烫得他直跳脚,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
就这一耽搁,马蹄声已如滚滚惊雷般,迅速压到了耳边。
只见马上的黑脸大汉,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大喝一声:“这位爷,借脑袋一用!”
话还在半空,寒光一闪,利刃已至。
某甲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凉意瞬间传遍全身,紧接着,眼前的街道突然歪斜成四十五度。
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消散,竟瞧见自己没头的身体还保持着端碗的滑稽姿势,随后,“扑通”
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来。
“当家的!
你睁开眼看看啊!”
赵氏抱着某甲那血葫芦似的脑袋,哭得肝肠寸断,声音都带着哭腔,直打嗝,“说好端午给我买银簪子,你倒躺这里装蒜!
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她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在某甲的脸上,仿佛这样就能唤醒他。
“别晃了别晃了!”
郎中王半仙提着药箱,一路小跑冲了进来,额头上满是汗珠,“再晃真成断头鬼了!”
他顾不上擦汗,几步凑近那仅连着一层皮的脖子,仔细查看。
突然,他眼睛一亮,拍腿大笑:“妙哉!
这刀口离奇,偏生避开了主脉。
快快取我秘制的狗皮膏药来!”
众人忙手忙脚乱地去找膏药。
某甲迷迷糊糊间,听见妻子在耳边念叨:“当家的,你可得撑住。
我新腌的腊肉还在梁上挂着呢,你要敢蹬腿,我明儿就全送给张屠户!”
那熟悉的唠叨声,像一根细线,牵引着他,不让他彻底坠入黑暗。
自打脖子缠上三指厚的棉布,某甲就成了诸城一景。
街头巷尾,总能看到他小心翼翼行走的身影。
小儿们不懂事,总是追着他唱:“赵家叔,葫芦头,风一吹来晃悠悠。”
那稚嫩的童声,在他听来,却如一根根尖锐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