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令攥着酒壶来回踱步,官靴踩得满地瓜子壳咯吱响,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
来了!
"
蹲在歪脖子柳树上的捕快突然怪叫。
晨雾里慢悠悠晃出个庞然大物——竟是头肚皮拖地的花斑母驴,背上坐着个挽抛家髻的妇人,发间别着支金灿灿的麦穗簪,耳坠子用蝗虫腿拼成,随步伐叮当乱颤。
"
神仙娘娘留步!
"
李县令一个箭步抱住驴腿。
那驴子"
啊呃"
一声,喷了他满脸草渣,倒像是吐了口仙气。
妇人细长的丹凤眼斜睨过来,蔻丹指甲轻轻叩着驴鞍:"
柳树精给你托梦了?"
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锅,"
要我放过沂水也行。。。"
她突然俯身揪住县令的耳朵,"
得让那多嘴的柳秀才顶缸!
"
三碗烈酒泼地,霎时狂风大作。
衙役们抱作一团,只见漫天金云压顶,仔细看去竟是亿万蝗虫振翅,却齐刷刷扑向道旁杨柳。
眨眼工夫,三十里柳林成了光杆儿,嫩枝残叶全进了虫腹,连树皮都被啃出个人形窟窿——斑驳处隐隐显出张人脸,赫然是昨夜梦中的绿衣公子,嘴角还噙着半片柳叶,倒像是咬着根牙签在苦笑。
"
快看柳树皮!
"
师爷突然指着剥落的树皮怪叫,手指头直打哆嗦,"
这。。。这不是城隍庙壁画上的柳仙君?"
李县令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主簿:"
咱们衙门后园那株百年旱柳。。。"
话音未落,小厮连滚带爬来报:"
后园柳树被虫啃成扫帚啦!
枝桠上还挂着半截绿腰带,风一吹跟招魂幡似的!
"
从此沂水县多了个古怪风俗:每逢惊蛰,童儿们都要往柳枝上挂酒葫芦。
倒是那秃了顶的李县令,直到致仕还养着匹花斑驴,逢人便举着酒葫芦说:"
神仙打架,凡人还是多备几坛酒实在。
"
只是每到夏夜,县衙后园的秃柳总会沙沙作响,仔细听来,倒像是谁在哼着小调:"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蝗虫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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