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两人就看见他去开後备箱,把两个行李包拿出来放在一边,又去开後座的车门,把轮椅拿下来。
“卫东,你这是做什麽?”赵大山不解,还有点不安,连忙也下车。
“本来想送你们回去的,但是还是算了,你们在这住一晚,明天让二哥来接你们。”赵卫东注视着车里咒骂的王秋凤,冷冰冰的说。
赵大山这才注意到他们就在酒店门口,连忙说,“我们不回去,其实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他咳嗽一声,强行忽略赵卫东脸上的冷漠,“卫东啊,既然你忙,没空回家过年,那我们来陪你过也是一样的,到时候让你哥嫂他们来这里就好了,反正只要一家人团圆就行,在哪过都一样,你说呢?”
“不用了,我在你们也过得不舒心,我也不想听那些话。”
赵大山笑,“怎麽会呢?你——”
王秋凤激动打断,“我们不舒心还不是你害的!只要你老老实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别再想着那个贱人!我们又怎麽会天天不开心!”
“他叫沈知远!”
“贱人!贱皮子,狐狸精!臭婊子!”
“您再说一遍试试?”下一秒,只见赵卫东腮颊肌肉狠狠抽搐一下,像有火星点燃了他两只眼眶,那模样狰狞骇人得令王秋凤硬生生的打了个哆嗦,一下失声了,甚至身体都缩紧在座位上,白着脸惊惧不安,这一刻竟然很怕自己的儿子。
赵卫东又把视线慢慢移到赵大山脸上,一个字一个字,“我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再听任何人骂他一个字。”
赵大山脸刹那扭曲,“卫东,你可别忘了是他把你妈害成这样的。”
“妈是不是因为他害的,还难说,出事那天他并不在。就算真跟他有点什麽关系,这几年我已经找人帮妈复健,恢复了说话和走路,後来是妈自己摔跤出意外,才又走不了路。”
“那他陷害我偷土豆丶假流産丶害我丢了村长的位置呢?!”赵大山骤然咆哮起来。他至今无法释怀,这个事这份恨将伴随他一辈子!
他短短几年就老了很多,头发可以染黑在别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可是脸上的皱纹沟壑却抹平不了,明晃晃说着他被不甘和愤恨屈辱日日噬心的事实!
嫉妒的愤怒怨恨,让赵大山撕破僞装出来的慈父的脸,跟王秋凤一样愤恨质问。
可下一秒,赵卫东的话却让夫妻俩都脸色惨白!
“你们抓他私藏高考资料就真的没有私心吗。”
“那晚你们反复泼他冷水,打他,我已经知道了。”
“何况他被关了三个月。”
“所以,我能理解他後来做的事。”
赵大山目光呆滞的慢慢对上这个儿子的眼睛,忽然觉得浑身发冷,狠狠哆嗦起来,一下低下头眼神瑟缩,曾经挺直的腰背如今居然在儿子面前微微佝偻着,嘴唇呐呐蠕动,说不出话。
看着闭口不言丶瑟缩躲闪丶对自己满是惶恐惧怕的父母,赵卫东胸膛有戾气,有怒火,有酸涩,也有自厌。
最终还是咬着牙根狠着心,“如果深市住不习惯,你们就回老家住吧,家里房子也装修好了,生活费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按时寄回去。”
说完,在两人目眦欲裂中,赵卫东眼角赤红着继续说,“我去帮你们开一间房。”
恍惚着看着他走进酒店,赵大山才慢慢重新感觉到呼吸。
王秋凤呜呜痛哭起来,破口大骂,“他那话是什麽意思,把我们赶回老家去丶不管我们死活了是吗?!造孽,造孽啊!我怎麽生了个这样的儿子,尽帮着外人欺负老母亲啊!”
她不肯下来,又咒又骂,非要去赵卫东那里住,要让沈知远见识到她的“厉害”!
赵大山老眼发红浑浊,明明是晴朗的好天气,可是布满皱褶的脸却蒙着一层阴翳,哑声颓然笑着,说,“你还不明白吗,他已经完全被那个骚狐狸迷住了,心里哪还听得了我们说他一句不是。我们要是安分识相点,那就还好说,如果,如果——”
“如果怎麽样?!”
“如果还要对那人又骂又要打,估计以後只有生活费,其他的,什麽都不用想了,恐怕他连见我们都不想见了。”赵大山笑了,越笑越大声,白色的发根在黑色的染剂下,格外刺目,“这就是我们的好儿子,好儿子啊!”
一个外人,一个野种,比他们这对父母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