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般问:“闻非,若是我日後不做祭酒了,你有属意的人选吗?”
齐长瑜一愣:“此言何意?你要……你要回边境了麽?”
岑道失笑:“怎会?只要这位陛下在位,我岑家就永远不可能回北境。我是说,待此间事了,我可能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齐长瑜没有回答,他揣着袖子看上司把甲胄卸完,才低声道:“如今的大楚,还会有事了的时候麽?”
齐家老家主乃帝师,连他都这麽说,大楚的境况可见一斑。
岑道原本也觉得不会,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磋磨在国子监的一方天地中。
可这个世上还有相月白。
一个……一切变数的缘起。
滚滚向前的车轮因她倒转,死局因她逆回生机。
岑道方才想起孟谨行无意中的话语:
“你说说这既然跟相姑娘这麽有缘,我看她也不是一般人,说不定她就能帮你破局了呢?”
竟是一语成谶。
“有的。”岑道拿起干净外袍披上,擡头看向齐长瑜,眼底染上笑意,笃定道,“一定有的。”
齐长瑜不明白他哪来的信心,但二人已进了正堂,他便没有再多问。
正堂内,岑老王爷正端坐喝茶。
“给父亲请安。”
“见过王爷。”
岑义安放下茶盏,起身扶住二人臂肘,和气地笑笑:“不必多礼。”
老王爷问起进宫是什麽情形,岑道如实说了陛下一夜未见,直到今晨才“刚刚知晓”,召他觐见。
岑义安沉思半晌,见怪不怪道:“晾你一夜是敲打你,但你既有功在身,陛下想来也不会薄待你,赏赐今日也就送来了。陛下有没有说,接下来怎麽安排你?”
岑道:“未曾。”
齐长瑜惊异道:“陛下不算让你复祭酒职麽?”
岑道:“陛下在等。”
齐长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什麽?”
闻言,岑义安倒是明白过来,接了话:“是要等着看看,道儿这个年节在都中表现如何,再考虑要不要让他回到朝堂。”
若是岑道是个纨绔子弟,楚帝自然把他扔在哪里都行,做个闲云野鹤的世子爷更好。
可偏偏那一年北历进犯,岑道假装自己是个纨绔子弟的机会都没有。
他每做好一件事,遭到的忌惮就会更重一分。
帝师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自然玲珑心思,齐长瑜听了这话还有什麽不明白,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他只觉心底寒凉一片:“陛下……可当时还是陛下自己决定,派修远前去西境的。”
岑道低垂眼眸,唇角勾起一点浅淡的嘲讽弧度。
他讽道:“一向如此罢了。”
若不是这样的人,上一世又怎会在北境动荡的情况下,给岑家定下通敌叛国之罪呢?
送走心事重重的齐长瑜,岑道随老王爷进到里间,仔细检查过後关上门。
岑老王爷直截了当:“西境如何?”
岑道面色冷沉:“皇商周行中,意欲策反西诏反水。”
老王爷一惊:“那你被召回……”
“小白和谢门主前往西境了,如有万一,谢门主那边可以帮孟谨行稳住大局。”
闻此言,岑义安高高吊起的眉毛才稍缓落下。
他嘀咕道:“哦,谢听风在那边啊……不对。”
岑义安离开战场多年,但直觉仍敏锐得可怕:“若是他再次公开自己的身份,那岂不是……”
岑道微微阖眸,缓缓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