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道单膝跪地,正担忧地扶着她。
相月白顿时安下心来,浑身气力一松,干脆靠在他身上。
岑道轻声问:“怎麽样?”
相月白:“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水中月捅下去的一瞬间,峡谷对面的绳索抛到了她身侧。
相月白蓦然回头望对面,发现是那支北境军。
她静了片刻,擡手拔出刀,任由鲜血肆意横流,而後把绳索绑在了自己身上。
她知道自己下手极狠。
就算北境这位小岑将军救下她也没用了。
只是想在最後的时间里,不要再让这个唯一还想救她的人失望了。
随後又是那道天雷。
虚空中车轮被无形的力量拽住,开始往反方向转动。
她如愿以偿,第二次重生了。
或许是因为这次重生是她主动死亡,相月白没有回到前一夜,而是直接回到了两年前。
她忍着头疼,难受地歪了歪头,挪移间额头贴在岑道脖颈处,不动了。
岑道呼吸一滞,乌睫微颤。
她抹了把唇边血迹,小声问:“岑道,你会救我多少次?”
岑道扶在她肩头的手掌明显瞬间收紧。
“每一次。”他哑声回答,“可是小白,你不能这样。”
岑道此人,十七岁领兵,大捷不断,从小在寒冬漫长的北境长大,天生一副冷心硬肺,多紧急的军情都没见他慌过一分。连岑老王爷都忍不住说,这是天生的将。
半跪在地的男人垂首看她,眼尾染红痕,他深深呼吸几回,嗓音里藏着微不可察的恳求。“……你不能仗着我救你,就不珍重自己。”
北境小战神的直觉是沙场上磨砺出的,在方才的瞬间他忽地感觉到,怀里这人随时都会随风离去。
修长手指覆在深蓝衣料上,指尖发白,愈收愈紧。
相月白吃痛,轻轻“嘶”了一声,对岑道的敏锐哭笑不得。
自己只是动了下心思随口一问,竟就被他发现。
“那你是怎麽回事?”相月白不肯正面回答他,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那算命瞎子说我身上有三层气场的颜色,而你只有两层。”
而且,照这麽看,岑道是第二世才重生的。
岑道默然片刻,只好顺着相月白的话说:“或许是第二世,我才进入因果。”
相月白不明所以:“为什麽?”
岑道抿了抿唇。他是不善言辞的人,也不习惯将自己的情感袒露于青天白日。
他知道自己头顶始终悬着一把铡刀,又怎麽能用他私自的感情,去绑架别人为他停留?
可眼下,岑道第一次犹豫了。
他甚至有一点慌乱。
相月白不怕死,也不怕活。唯一的愿望就是师门安好。
可如今清雅门也有了退路。
这世上还有什麽能留下她的吗?
岑道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我上一世……也就是你的第二世,其实也受到了你第一世的影响。
“我刚一踏上乱葬山,心里就咯噔一下,之後直觉一直不安,直到你在我面前自戕……那一瞬间我手抖得几乎站不住。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已经错过一次救下的你的机会,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
岑道深深吸气,擡起修长手指,轻轻覆上相月白的眼睛。
他不敢低头去看相月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