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孤鹤穿过浩荡的云海,被长风鼓荡着,纵身跃入一片漫长的,永无止境的深夜。
罡风烈烈作响,圣人一袭红衣灼灼,好似一场焚世的大火,轻而易举地灼烧进祂的目光之中。
5174号天道仰起首来时,仿佛看见了一场盛大而张扬的神迹,比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更加烂漫,比冬雪皑皑下的红梅愈发耀眼。
就像是一只在地底下埋了十七年的蝉,终于从土壤之中破土而出,那一瞬间焕发的夺目光彩!
再没有一剑比这一剑更加惊心动魄!
——因为这是一柄,只为杀祂而来的剑。
祂的魂魄受之牵引,祂的心神为之所慑,祂慢慢地侧过身来,望见这一剑时,几乎屏住了呼吸,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于是通天的剑就这样到了天道的近前,祂仿佛嗅到了暗香浮动,见着了月色昏黄。
那般执着入骨的杀意,落在圣人的剑里,竟也是极美的。
越美,越是危险。
天道的身躯在溃散。
这具由法则构建,由规则组成的身躯,在通天所执掌的大道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地溃败。
祂并非输在法术玄通之上,而是在祂的大道上,输得一败涂地,再无回天之力。
天道终于回神,想再度聚集起挣扎的力量,却只能看着通天干脆利落地将手腕一折,剑尖劈下的弧度一弯,便避开了祂的反抗。
冰冷的长剑递出,霎时间,没入了天道的核心之中。
……
……
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安静,通天微微垂落了眼眸,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心脏跳动得也比往日快上几分,但他握剑的手很稳,自始至终不曾颤抖分毫。
他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也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会导致的诸般后果,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来杀一个他必须要杀的人。
天道陨落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祂在如雪的剑光中溃散。
比一朵花落的声音更轻,比足履踏过落叶的瞬息更静。
祂消散的那刻,洪荒忽而无比的静谧,可它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天道的陨落。
就好像……
它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通天微微恍惚,竟有片刻,怀疑自己置身梦中。
只有一缕微风带来了浅浅的叹息声,拂过了少年圣人的耳畔。
通天侧过首去,接下了那缕微风,以掌心将它托起,静静地听着风中传来的声音。
“是您吗?”他问道,“大道阁下?”
大道喟叹的声音顺着长风传来,唤了他一声“通天”。
通天收起了剑,认真地听着大道平静的声音:“……天道的存在,是维系一个世界的秩序所不可或缺的,每一个世界之中,有且只会产生一位天道,一旦其彻底陨落,这个世界便不会再产生第二位天道。”
那声音平缓轻淡,落在了通天的耳中,令他渐渐从天道陨落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他听懂了大道的话,轻声问道:“您想要我做些什么?”
大道轻轻笑了一声,那缕清风拂过了通天的发梢,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发。
盘古侧首望来,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梢。
“那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祂温和地开了口,“但是,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想来心中也是有数的。”
“在天道消失之后,洪荒会在短暂的时间内维持一种惯性,继续平稳地运行下去,但是天灾人祸将逐渐增多,这种惯性,注定无法长久存在。”
大道:“你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彻底证得大道圣位,代替天道在洪荒发挥的作用,这样,洪荒才能不至于因为天道的陨落而迅速地走向灭亡。”
通天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大道话锋一转:“当然,这对你来说,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了,所以这一次,我要着重诉说的是另一件事:洪荒的命数。”
通天神色一凛,下意识询问道:“大道阁下,洪荒面临的那一次次量劫,注定是避不开的吗?”
大道缓声道:“通天,没有一个世界的发展,是永远平平稳稳,无波无折的。”
“没有漫长到没有尽头的黑夜,就不会有人去期待黎明的到来;没有痛苦、挫折与磨难,人们就会逐渐麻木,随波逐流,世上的一切幸福与美好的背后,常常伴随着悲伤与绝望。”
大道:“这就好像是一面镜子的两端,没有镜子前面的你,就不会出现镜子之中的你。在你出现在镜子面前的那一刻,另一个‘你’,也便随之出现。简而言之,量劫之于洪荒,便是那个镜子中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