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通天从宿醉中苏醒,已然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睁开眼时,神色微微怔住,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鸿钧抬起眼眸,手指搭在一方玉简之上,眼眸则淡淡地落在通天身上,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存在。
通天掀开了被子下了云榻。
通天捂着额头摇摇晃晃,似乎还有一些眩晕之感。
通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未果,便要赤足踏过暖玉地面,推开门扉去看庭院间的景象。
通天——
“贫道的好徒儿,你这是要往哪里去?”鸿钧微敛了眼眸,半带叹息半带无奈地开了口。
他望着少年闻声回首,眉眼倏地发亮:“师尊,原来你在这里啊!”
竟是在找他吗?
鸿钧搭在玉简上的手微微一动,掀起眼眸望去,终是不自觉地起了身。
“怎么又不穿鞋袜就下了云榻?”师尊的语气无奈极了。
他低头与他的弟子相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入那双澄明的眼眸之中。红衣的少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熟练地回答道:“师尊,圣人又不怕冷。”
鸿钧摇头喟叹:“虽说如此,但是……”
通天:“但是师尊担心我受寒吗?”
他扬起脸看他,轻轻拉着他的广袖,神色中颇有几分好奇之色。
鸿钧顿了一顿,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他:“既怕你染了风寒,也怕你足下沾染了尘埃泥土,损了你这无瑕之躯。”
通天怔了一怔。
鸿钧的目光平和而长久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修长的手指点上他唇瓣,似要俯身落下一个吻,又迟疑着,生怕惊动眼前之人。
良久,他叹息一声。
“我的小徒弟生来至纯至善,目不染尘,远离俗世。为师既盼着他永远纯粹,天真烂漫,又心知他所行之路,注定遍地荆棘,风沙蒙面。”
通天望向了脚下的玉石地面。
“……尽管如此,为师仍然希望他能少触碰些荆棘,少遭遇些风沙,永远永远,不染尘埃。”
鸿钧像是在说他赤足踏上玉石地面这件小事,又仿佛在劝说着什么,眉目微垂,神情恍惚。
通天静静地听着,长睫微微翕动:“师尊便这样担心我啊?”
鸿钧瞪他一眼:“只可惜这个小没良心的,始终不懂为师的心意。”
通天晃了晃宿醉的大脑,凭着自己的心思答道:“弟子又如何不懂了?”
他拉着他师尊的袖子,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一触即分,又扬起脸得意地笑:“弟子分明是懂得很!”
鸿钧的回应,是把他干脆利落按回到了云榻之上。
少年圣人的神色中透着几分茫然,不懂眼前的天地为何翻覆了一瞬,只是他一掀起眼帘,便瞧见鸿钧低垂的眉目,便也觉得无需去在意了。
“师尊可是想看看弟子的心诚不诚吗?”他歪了歪头,认真地询问道。
鸿钧将他圈在自己怀中,缓声答道:“不,为师在看他什么时候会把为师害死。”
通天:“?”
他讶异地睁大了眼,甚是不解:“师尊何出此言?”
鸿钧不答,只淡淡地想。
毕竟,他中了一种名为“上清通天”的毒,无人可解,无可救药。
为此,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红衣的少年拽住了他的袖子,不依不饶地询问道:“师尊,师尊您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鸿钧低头:“你当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