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似的月色落满了不周山附近,御月的神祇驾车而过,低头望着下方的景象,半晌之后,轻轻挥动着手。
帝流浆顺着月色而落,唤醒点点生机。
巫族也好,妖族也罢,包括遍布在洪荒各地的人族,也沐浴到了明月的光辉。
共工在梦魇里挣扎了许久,渐渐平静下来,又在后土的目光注视中,缓缓睁开了眼。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帝江站起身来,望着落满树屋的清凉月光,双眉微微一挑,显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这样的事情,以后或许会常常发生。”后土探看了一下共工的情况,方才转身望向她的兄长,缓声开口。
玄冥望来的目光中隐隐含着几分担忧之色。
烛九阴深吸口气:“我们会注意的。”
后土摇头:“兄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烛九阴沉默了许久。
帝江接过了他的话,望向他们的妹妹:“后土,你觉得我们能够阻止巫族踏上这辆注定损毁的战车吗?”
后土眉眼温和,起身静静地望来,却犹然生出几分坚韧的气质。任凭狂风过境,不可摧折。
“兄长,我只知道我们必须要做出选择。是为妖族备战,还是为我们自己而备战。天意如此,命途诡谲,已经不容我们再后退半步。”
帝江垂眸望向她,深吸口气:“后土……”
后土轻轻一叹:“我有预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沉沉地望向天穹上一轮孤月,不知何时,血色悄悄覆盖了寂静的天穹,从天边的一角绵延而来,透着隐隐不详的气息。
——“上告帝江祖巫,祝融祖巫所居之地近来同我们失去了联系,久不见其族人出现。我们觉察不对,匆匆去往那里查看,却见,却见……”
呜呼哀哉,何至于此?
……
岁月匆匆而逝,不死火山上的凤凰花逐渐连成了一片。通天结束了与元凤的交谈,回转过身,却见太一安静地坐在山崖之上,俯瞰着脚下的大地。
耀日的光芒穿透了云层,悄无声息地落下,亲昵地贴近他的发丝,跳跃着前进。白衣青年额上的太阳金纹愈发明耀,灼灼生辉,一眼望去,几乎目眩。
元凤朝着太一望了一眼,微微挑起了眉梢:“这便是如今的洪荒主宰之一,三足金乌一族吗?”
通天抬首:“他是我的好友。”
维护之意尽显。
元凤笑了一笑:“看样子,他们的命运,或许比我们要好上许多。”
通天摇头:“若从前世来算,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谁也好不到哪里去。便连我,也是没有逃掉的。”
他目光中含着几分感慨的意味,避开了一朵开得正盛的火红花朵,轻轻踏上了嶙峋的山崖。
焦黑一片的土地上,常常有一道深可见底的裂痕,从这头划到那头,稍有不慎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通天低眸望去,感受着山间肆虐的风,从容不迫地越过了那些裂痕,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太一身边,又在他旁边坐下,陪着他一道看着此间的景色。
天上的云彩低垂至他们身旁,仿佛伸手可触。天命如此残酷,平日里的岁月却仍旧那般温和闲适,让人禁不住想闭上眼,做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亲朋俱在,岁月悠长。
太一抬首望他,眉目间笼着几分深思之色:“好友,我似有所悟。”
通天闻言,眉眼弯弯,为他高兴:“这是好事啊!”
太一不由一笑,凝重的眉眼微微舒展些许,只是很快,他又展露几分愁容:“可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对是错。”
通天懒懒散散地伸了个腰,又支起下颌望向他,笑意盈盈地开口:“你不妨说来听听,通天不才,却也有那么几分成圣的经验。”
什么叫做有些成圣的经验?
太一很想腹诽两句,又对上少年含笑的眼眸。
天光温柔地拂过圣人曳地的绯色衣摆,轻巧地落入他眸中,格外明亮夺目,令人不禁想起泛起浅浅涟漪的星海,以及群星低垂的模样。
他眉眼微微一动,颇有几分出神,半晌之后方听见一句略带迟疑的“太一?”
太一眨了眨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通天,随即摇头喟叹:“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通天:“?”
他有些不解,却也微妙地眯起了眼眸,似笑非笑地望来:“太一。”
金乌无辜地眨巴着眼,一脸的茫然与纯良,仿佛丝毫不记得他之前说了些什么: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哦,好像是在聊成圣之事对吧。好友若是愿意给我指点一二,太一自是感激不尽。”
通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挑眉:“你先说说你的问题。”
太一坐直身体,正了正神色:“我的道,或许落在‘守护’二字之上。”
他想起那一瞬间的触动,神情愈发郑重,思忖一二之后,他向着茫茫天穹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