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元始微微颔首,仍然凝视着老子,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请求:“所以,大兄,我的弟弟,他到底在哪里呢?他独自一人孤身在外,反反复复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能去到哪里?”
老子回过神来,垂眸望向元始,半晌无言,终是化为轻轻一叹:“紫霄宫。”
“师尊带他回了紫霄宫,于三十三天之外,无垠混沌之中。”
元始的瞳孔下意识紧缩几分,近乎茫然地抬起首望去,望那层层天穹,无尽寰宇。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泛起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疼痛感。
“紫霄宫……怎么会,又是紫霄宫呢?”
兄长喃喃自语,眼眸倏地暗沉几分,却丝毫不知这无意识间脱口而出的话语,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
*
这世间有些事情,是合该掩映在逝去的岁月之中,再也不许去窥见分毫的。
鸿钧低眸瞧去,手指轻轻顺过少年垂坠的乌发,任凭他倚靠在他膝上,无声无息地在繁花锦绣中睡去,又微微侧过首来,微凉的视线掠过广袤的天地,望向那座被冰雪覆盖着的昆仑山。
老子传来的书信还摆放在桌案之上,他平静地瞧过,又将之投到炉火之中,任凭它一点点经过烈火焚烧,彻底地化为灰烬。
通天似是抬眸望了一眼,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地从上面移开了视线,不甚在意地闭上了眼。
鸿钧垂眸凝视着他,唇边含着一声浅浅的叹息,却什么也没说,又抬手取了锦衾,替他轻轻披上。
封神啊……
谁能说得清对错呢?
从大势来看,此为天地量劫,一旦势成,无人得以脱身,无论多么惊才绝艳之辈,终究也会沦为量劫里的余烬飞灰;从结局来看,阐截两教皆是损失惨重,截教更是几近灭亡,玄门气运跌落低谷,取而代之的则是西方佛门。
没有人是赢家。
但,焉能不恨?
破他诛仙者,四圣也;亡他门徒者,元始也。
以及……最后令他的首徒多宝道人化胡为佛,散了这一身玄门正统的修为,被迫置之死地而后生者,老子也。
洪荒最终毁于无边怨气之中,其中可有一分,来自于他徒弟心中始终未曾散去的不甘?
鸿钧并不知晓,只尽了此生唯一的耐心,哄着怀中的少年,静静地瞧着他松开颦蹙的眉眼,安安心心地依偎在他身旁,长长久久,舒缓平静地睡去,方才将人抱起,稳妥地安置在云榻上。
柔软的床褥之间,霜雪似的长发与乌发交织在一处,像极了凡人口中恩爱两不疑的誓约。他微微垂眸,仔细地拂过他眉心方寸,静静地感受了几息,方才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取下了旁边悬挂着的青萍剑。
养徒弟自然是头顶大事,养完了呢?
自然是出去杀人。
不会有人当真以为,当着他的面来引诱他的徒弟,还能平平安安,全身而退吧?
鸿钧原先面对通天时温和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如冰雪般森寒的杀意。他指尖轻轻摩挲过青萍剑,感受着上面沾染过的几乎近无的血腥之气,眼眸愈发显得漠然冰冷。
他站在混沌之中,望着无尽翻滚的罡风,周围似有雷霆划过身侧,却始终无法触及他微微扬起的衣袂,又抬起手来,似要再度撕裂开空间。
天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投来了一瞬,整个数据流又紊乱了三分,不觉惊疑发问:“鸿钧?你这是要做什么?”
鸿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平静开口:“如您所见,替天行道。”
天道:“……?”
祂略显纠结地看了一眼鸿钧,沉吟几许,语气中竟有几分微妙的羞涩(?):“倒,倒也不必如此。”
道祖微微摇头,眼眸深邃几分,语气亦分外冷峻:“魔祖如此明目张胆犯我玄门,贫道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算账,已经颇为失职,尊上不必再劝,贫道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天道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有此心,本座甚是感动。只是归墟之境并不在洪荒之中,本座亦帮不上什么忙,所以……”
鸿钧微微颔首,面容严肃道:“无事,贫道自有分寸。”
天道:“……”
劝说的话硬生生卡在嘴边。
“既然你已有成算,那本座便祝鸿钧,一路顺风了。”祂垂了眼眸,抬手散开充盈在混沌之中的天道法则,为他开辟出一条道路,又遥遥目送着他的身影远去。
鸿钧颔首略行一礼,又略整衣冠,方从容地沿着道路离去。在离开混沌的一息中,他又回过首去,光明正大地望了一眼紫霄宫的方向。
替天行道……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鸿钧口中所说的那个“天”,又是哪个天呢。)
作者有话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嗯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