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梦低声重复道:“为他的罪过……祈求宽恕。”
神父说道:“宽恕不是为了原谅他的罪恶,而是为了让你自己从这份负担中解脱。”
过来之前,神无梦没想过会从尾藤神父这里得到什么有意义的话,兴许他还会趁机宣扬教会的强大,劝她奉献一切,但等他说完,她承认这位神父的确十分专业,难怪那些信徒愿意追随于他。
或许这只是尾藤神父的手段之一,但她仿佛果真从这次告解之中获得救赎。
她在宾加的这件事上逃避太久,因为他死了,好像关于他的一切都失去意义,想到他就会陷入无止尽的挣扎之中。但事实上,她可以通过她的方式感谢他,比如……替他赎罪。
补偿他曾经破坏的家庭,阻止他尚未完成的任务,从毁掉这个罪行累累的教会开始,一点点消弭他罄竹难书的罪孽。
……
尾藤神父开始为她宣读忏悔祷文与赦罪祷文。
长长的祷文如水波一般缓缓洗涤过这间告解亭,他的声音平静,托起神无梦心头的重担:“上帝怜悯你,宽恕你所犯的罪。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赦免你的罪。阿门。”
一位自身恶贯满盈的神父在赦免她,神无梦觉得荒谬又可笑,反倒清醒了不少。
她轻阖双眼,垂首道:“多谢您,神父。”
修女服的领口很高,将她的脖颈完全包裹,也将发出的每一个音节诚实地记录下来,通过微不可见的窃听器传至另一个男人的耳边。
神父的办公室内门窗紧锁,没有开灯,金发男人单手按着耳麦,戴着手套的另一只手飞快撬开桌下带锁的抽屉,翻阅着里面的文件。
降谷零没想一心多用,但他万万没料到她计划的告解内容跟宾加有关!
找神父告解的罪行有大有小,哪怕只是不耐烦或者说谎之类的过失都算在内,就算她想要选用更加真实的经历取信于人避免怀疑,又为什么要挑这一件事?
宾加的死根本不是她的错,也不需要她承担任何责任。
还有那对耳环,她竟然随身带着?也不嫌晦气!
降谷零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文字上面,毕竟她那边听起来还算平稳,并没有失控的倾向——但她本来就有心理问题啊,不断回忆创伤说不定会让她再次应激。
他的面色凝重,心生焦急,却只能按捺住找过去的冲动,用更快的速度阅读收集到的信息。
尾藤神父手里有教众的个人信息是很合理的事,但他记录得未免过于详细,从信徒的家庭背景到职业到银行卡号都一清二楚,还有一本册子,记录了每个人的任务完成情况,犯过的错事,以及他们来教堂祈愿的愿望清单实现情况。
教众之间的地位也有区别。里面不少人的社会地位很高,是医生、律师、教师之类的工作,还有一部分时间相对自由的群体,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有标识。
翻完几本,降谷零大概有了推断。
教众人数太多,自然分了三六九等。
东谷优和斯米诺之流暂且不提,普通教众想要接近神父的方式就是献上“圣童”,融入上交供奉的人群内。
这部分信徒等于主动将自己的把柄交到神父手中,神父会记录下他们诸如发财升值的心愿,再调动手中的资源替对方实现。
变成自己人后,利益纠缠更大,这些享受到好处的信徒理所当然会对教会深信不疑,也心甘情愿为神父所用,从此越陷越深,和教会彻底绑定在一起。
但里面的【任务】又是指什么?
降谷零的目光落在【桐井平】的名字上,这个男人是最新一位献上圣童的信徒,神父给他安排的任务就在明天,但地点人物都是空白,估计是不想留下罪证。
只要跟踪住这家伙就行。
降谷零很快做出决定,记住关键信息之后收好资料,把抽屉重新锁上,桌面上却有什么因为轻微的震动而掉了下来。
昏暗的室内有光线折射入眼角,降谷零的呼吸一顿,身手敏捷地将之接住,发现是个宝石形状的摆件,因为下方太尖所以很难放稳,底座印了个只金钱豹的图案,环着它有一圈英文标语——【shgthroughs】。
于宝石中闪耀。
是那个和盗窃宝石有关的犯罪团伙吗?
动物园的事情他听神无梦提过一部分,但心思基本放在了神父和黑衣组织相关的线索上面,降谷零只能暂且将之记在脑中。他把办公室内的痕迹消除,东西恢复原样,听着耳麦里传来的对话声判断两人此刻的位置。
似乎是离开了告罪亭,正在前往收留孩子们的院落中去。
她的精神状况听不出异常,不过那个装了一路的神父最终还是露出了真面目,打听她的体质,还询问了血型之类的配型问题。
审问过斯米诺,降谷零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了东谷优的阴谋,只是没找到机会告诉她,听到这个问题心都悬了起来。
他应该再问一句东谷优的血型,那女人怎么配得上她的眼睛?
“我是ab型血。”
神无梦没太猜到尾藤神父的目的,不过让对方轻敌总是件好事:“我的身体不好,常常生病,前两个月还住院很久,谢谢神父关心。”
“ab型?”尾藤神父说道,“神小姐的确是受上帝喜爱的人。”
ab型血是万能的受血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一种幸运,但神无梦很清楚这份幸运源自她的父母,和尾藤神父口中的上帝无关。
她不打算在自己的事情上透露太多,更不可能在教堂这种地方反驳他,只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神父是给孩子们腾出了个空间居住吗?怎么不联系福利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