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虔推了推写好的一张纸,莞尔而笑。
薛白从容应道:“博士这是在笑话学生不成?”
“老夫年少时家贫,却好书画,常苦于无纸,所幸慈恩寺藏有数屋的柿叶,我便常常过去,用柿叶练书画。
把好几间屋子的杮叶全都写尽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当更刻苦些才是。
”
“多谢博士教诲。
”
薛白沉默了片刻,确保了四下无人,忽径直问道:“博士可知,驸马薛锈有一外室子,名薛平昭。
”
还在“风送云收”地写字的毛笔颤了一下,写坏了那句“天上麒麟儿”的最后一字。
郑虔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薛白。
他绝未想到,这个年轻人会如此的坦荡。
“你,承认了?”
“我真不记得。
”
薛白道:“但有封书契……”
“老夫知晓。
”
郑虔道:“有人与老夫说过此事,还说你背后是庆王主使,让老夫来看看你。
”
若仅是如此,薛白绝不敢与郑虔揭开这话题。
“但博士不仅是来监视、试探我,私下其实还对我有保护、提醒之意。
”
薛白问道:“博士是故意带我去见杜甫,又交代杜甫为引见李适之?”
“不错。
”
郑虔道:“有些事我不清楚,李适之或许更了解些。
”
“可否请教是哪些事?”
郑虔反问道:“你可知老夫与张曲江公的渊源?”
“愿闻其详。
”
“景云初年,老夫与张曲江一同登科……”
郑虔的老眼当中泛起了回忆之色。
那年进士高中,他才十九岁,张九龄三十二岁,他们都得到了重臣王方庆的赏识,他迎娶了王家的嫡孙女,而张九龄则得到了王方庆的大力栽培。
“后来,张曲江终究还是牵扯到了储位之争,他从未与废太子结党,奈何武惠妃咄咄相逼。
”
说到这里,郑虔以张九龄当年的口吻,一字一句道:“太子天下本,不可轻摇!
昔晋献公听骊姬之谗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谮废愍怀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之言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
由此观之,不可不慎。
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