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早赵云澜便起了,整顿好,中午一家子,三个主子,三个小厮,两个丫鬟,两嬷嬷,三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城门去。
路途颠婆,车厢里虽是垫了厚褥子,但依旧是冷,车帘关得再紧,依旧还是有寒风透进来。赵主君身子不好,马车赶的慢,夜里又在平乐镇上歇了一宿,隔天巳时才堪堪赶到平阳镇。
赵家老宅院在西街那边,要回去,势必要从镇上过。
今儿回来的巧,正好是赶集日,因着临近年关,街上人来人往,成群,个个背着背篓,都是来采买年货的。
南街和北街小摊子最是多,赵云澜吩咐从西街走。
西街那边多是一些铺子,小摊儿少,西街过去三百来米就是镇中心,自家的客栈就在那里。
他原是也没打算停,想着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赵主君瞧着脸色苍白,似乎很难受的样,赵云澜怕他累着了,想先回去安顿一番,然后让姜大夫来看看,菜谱什么事的都搁后头再说,可马车离福来客栈还有十来米距离时,就过不去了。
见着车没动弹,外头又吵得厉害,赵云澜掀开车帘:“怎么了?”
王二路还没说话,前头突然又囔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像是在催促。
“小兄弟,这台什么时候能搭好啊?”
“快了快了,客人您不要急。”
“咋的能不急,老子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了,就是特意空着肚子来领银子的,你们快些,不然等下老子饿晕了,那不得白瞎。”
“就是,我儿子今早起来特意又背了一遍,想来这会儿还记得,你们赶紧弄。”
有人笑,有人急,也有人在起哄:“老黎你又来了,上次不是刚呛得面都从鼻子里出来了吗?今儿又来?”
“咋了,一雪前耻你晓不晓得。”
“哎呦,上过两天学堂的说话果然就是不一样。”
“那是。”
“那老黎你可注意点啊!这次别是又呛到了,上次那面从鼻子里出来,那还算得好,今儿要是从屁股里出来,以后你怕是要没脸在街上逛了。”
大家哄堂大笑。
那老黎也没生气,还跟着乐。
实在是吵得厉害,连赵富民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看。却见前头客栈外头站满了人,乌泱泱的一大群。
“那不是咱家的客栈?”
赵云澜点点头,又抬眸看去。
见着小二在搭台子,那台子木板搭的,一米多来高,四米来长,台上还放了六个长桌子,也不晓得是要干嘛,小二还在上头忙着布置,赵富民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纳闷道:
“这是要做啥?”
赵云澜也不知道。
前头人多马车过不去,这会儿再返回去换另条路走也麻烦,赵云澜见着客栈外头乌泱泱一大片人,虽是好奇,也没急着下车进客栈去问,正要放下车帘静静等,赵富民就见他眼眸猛然一缩,接着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栗起来。
赵富民见此,赶忙扶住他:“澜哥儿,你咋的了。”
“父亲……”赵云澜声音也颤得厉害,他视线掠过人群,落在一胖娃娃脸上。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孩子,喉头堵塞,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刻似乎万籁俱寂,嘈杂鼎沸的人声似乎被远远的隔绝在了外头,他只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剧烈的心跳声。
他来不及说话,慌慌张张的就想起身下车,可脚刚踏到外头的车板上,下一刻不知听到了什么,身子却又猛然一顿。
……
刚才忙着端碗筷,沈鸟鸟憋了一早上的尿,方才在茅房里撒了一泡,这会儿他只觉浑身舒坦,想着外头的台子应该搭好了,他迫不及待跑了出来,到了客栈门口,一个没注意,碰到门槛直接跌了一跤。
大概穿的太过圆润,又或者跑得太急,他哎呦喂啊一声叫后,直接海豹滑翔一样,冲出两米远口才堪堪停下来。
他也没有哭,立马的爬了起来,见着两只小手儿都脏了,眉头紧拧。
今儿三个孩子要参赛,怕忙不过来,蒋父也跟着来出摊,见他摔着了,又见着摊前只一客人,蒋小一正在给他煎豆腐,忙得过来,便擦了手朝沈鸟鸟过去:“摔到哪没有?”
周边吵得厉害,沈鸟鸟见蒋父嘴巴动了动,可没听清他说啥,怕小声了蒋父听不见,于是大声喊他:“父亲,你说什么呀?”
蒋父蹲下来抱过他,仔仔细细看了下他的手,见着他小掌心只是沾了点泥,并没有蹭破皮,舒了口气:“父亲问你伤到哪里没有。”
沈鸟鸟摇摇头:“没有,可是手脏脏了。”
蒋父摸摸他的头,笑得和蔼:“没事,洗干净了就行。”
沈鸟鸟又低头看了下衣裳,一脸苦恼:“父亲,鸟鸟衣服也脏了,怎么办呢!”
“父亲看看。”蒋父掀开他衣裳,数了数,发现今儿蒋小一给他穿了五件衣裳,怕孩子干活的时候会弄脏,棉袄还穿在了里头,最外头这件就是个衣兜,脱下来也不要紧。
蒋父见此,就帮他脱了,还拿了帕子沾了水,给他把手擦干净。
沈鸟鸟噘着水汪汪的小嘴儿亲了他一口:“谢谢父亲。”
蒋父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台子已经建好,眼见着见小二们把锅端了出来,沈鸟鸟急得不行,从蒋父怀里蹿下来后立马急吼吼的跑过去抱住蒋小一的腿,仰头大声道:“大哥,银子。”
蒋小三也跳起来,双眼如炬的看着蒋小一。
他们跟着来出摊,说实话,跑来跑去的,也是累。